盛春成走到门口,他看到了门边上的门铃,想了想,他伸出手,没有去按门铃,而是敲响了门。 毕竟,对一个“盲人”来说,找到门很正常,第一次来,就能准确地摸到门铃,不正常,容易让人起疑。 门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来了,来了。”
盛春成站在那里,等了四五分钟,门也没有打开,他伸出手,想敲第二次,手快接触到门的时候,又缩了回来,安静地站在那里。 又过了两三分钟,门猛地被拉开了,门里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喘着粗气,盛春成暗地里吃了一惊,这女孩子,也太胖了,身高和丁画眉差不多,只有一米六二六三,但却快有丁画眉的一倍重,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 她手里拿着任天堂Switch游戏机手柄,怪不得这么久才来开门,她刚刚肯定是一局游戏才开始,听到盛春成敲门,应了两声,却走不开,等玩完了一局,这才有时间过来开门。 看到盛春成,女孩似乎比他还要紧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脸憋红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盛春成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他微微仰着头,脸侧了一点,而不是正对着女孩的脸,因为他看不到啊,盛春成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那个‘我想瘦’?”
盛春成心里在想,长成这样,要是你不想瘦才奇怪。 “对对,就是我。”
女孩说,“你是那个那个,盲人按摩师?”
她说话的时候含混不清,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一堆肉里挤出来的。 盛春成说对,你需不需要看看我的残疾证和身份证? “做按摩还要看这个?”
女孩纳闷了,嘀咕了一声,接着问:“可以不看吗?”
盛春成笑道:“我是怕你对我不放心。”
“嗨,那就不用看了,进来吧。”
女孩把身子让开,请盛春成进去,盛春成心想,看样子丁画眉说的没错,人们对盲人全无戒心。 进门是一个餐厅连着客厅的四十来平方的厅,房子的装修很讲究,却凌乱不堪,进门靠墙的地方,堆着一堆的空饮料瓶,易拉罐和快递纸箱、泡沫箱,餐桌上,吃完的餐盒没有收掉,杯子里还残留着三分之一杯牛奶,杯子边上,是一盒插着吸管的维他柠檬茶。 客厅的茶几那里,一茶几摊着都是各种零食。 女孩关了门就管自己走了,盛春成不能跟着她走,他是“盲人”啊,盛春成移动两步就站住了,故意踢到一个空易拉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嘡啷啷的声音。 女孩扭头看看,这才意识到,“哦哦”地嘀咕着,喘着气回来,和盛春成说: “我忘了你看不到,我来带你。”
她牵着盛春成的手,盛春成感到她的手上汗津津的,她带着他走到沙发那里,沙发上散落着毛巾毯,裤子和毛绒娃娃,盛春成看到对面巨大的电视机屏幕上,是《喷射战士2》游戏的画面,这就是她刚刚在玩的。 女孩把盛春成领到这里,却是一派的茫然,好像不知道接下去该干什么。 “那个,那个,按摩都要按什么地方啊?”
女孩问。 盛春成差点笑出来,按什么地方?盛春成说:“这个看你需要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就可以帮你按哪里。”
胖姑娘用手里的游戏机手柄挠了挠头:“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对了,你们按摩,都在哪里按?”
“一般都是在床上。”
盛春成说。 女孩的脸霎时绯红,急速地摇着:“不要不要,我躺在那里,那不糗死了。”
盛春成说:“坐着也可以。”
“那你坐,你坐。”
女孩把沙发上那些东西往另外一头推推,让盛春成在沙发上坐,盛春成刚刚坐下,女孩朝茶几上的零食挥了下手:“想吃什么你自己拿。”
马上想到盛春成看不到,改口道:“哦哦,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
盛春成摇了摇头。 “口渴不渴,要不要喝饮料?”
女孩又问。 盛春成赶紧又摇头。 “美女,我们是不是……”盛春成说。 “哦哦,按摩,按摩,我们是要按摩。”
女孩朝四下看看,弯下腰,用胳膊一抹,半张茶几上的零食都到了地上,她接着把刚刚推到沙发一头的那堆东西拿起来,扔到侧边的单人沙发上,给自己腾出地方,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盛春成差点被她震得站起来。 女孩看了看盛春成,“啪”地一下,把一条肥腿搁到盛春成面前的茶几上,试探性地问盛春成: “你就给我按腿好不好?”
盛春成说好啊,你需要按哪里都可以。 女孩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盛春成摸到了她的腿,欠着身,开始给她按起来,女孩仰躺在沙发上,随他去了,她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开始在线组队,盛春成看到,她组到了一个日本的,一个韩国的,还有一个,看国旗分不清是哪个国家的,四个人,扛着不同的工具,马上就准备出发。 扛着一个大滚筒的,就是这个女孩。 盛春成一边按摩,一边偷偷地从墨镜后面瞄着屏幕,暗暗心惊,他看到这个在现实世界里,说话都很费劲的女孩,在游戏里身手敏捷,推着滚筒,风驰电掣地刷着油漆,上坡下坡,上墙壁上屋顶,看得盛春成眼花缭乱。 三分钟一局的游戏结束,他们这队四个人,以涂了百分之六十三面积的成绩获胜,四个人中,又是这个胖姑娘的分数最高。 “喂喂,你会不会玩游戏……哎呀,我又忘了,你看不到。”
女孩惋惜地说,“你怎么就看不到呢,要是你会玩游戏多好,我们可以组队。”
盛春成笑笑,问:“你还需要按哪里?”
“不用不用,你就按那里就可以,对了,你累不累,累了就别按了,坐那里休息,吃点东西。”
女孩叫道,她马上又开始了第二局。 盛春成从墨镜后面瞪了她一眼,在心里骂道,特么的,你是要请人来按摩吗? 过了一会,盛春成又问女孩,要不要按其他的地方,女孩还是挥着手里的游戏机手柄说不用不用,就按那里,要么你就休息吧。 一个小时下来,她游戏不知道玩了多少把,盛春成按着的部位,却没有换过,只有这一条肥腿,也不知道有没有按肿。 这样的客户,可真够奇葩的,盛春成虽然终于快完成为他第一个客户的服务,心里却一点也不开心,他知道,这肯定就是一锤子买卖,不会有第二次了,自己别说是个按摩师,连个合格的游戏观众都不是,在这里,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盛春成糊涂了,他不知道,这女孩昨天为什么要加自己,她对按摩,根本一点的兴趣也没有。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好像这才想起来,问盛春成,盛春成告诉了她。 “我叫钟欣欣,钟表的钟,几点钟的钟,欣欣向荣的那个欣欣。”
女孩和盛春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