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问盛春成,来回的车费,三百块钱够不够? 盛春成说,够了,还要不了这么多。 “那就三百吧。”
阿强把双倍的按摩费加三百车费,微信转给了盛春成。 女人坐在边上不响,这时候突然开口:“这里打不到车,你还是要送他。”
阿强也想到了,这还真是个问题,他们平时进出,都是开车来的,要是没车,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盛春成想到了,他说不用不用,我让朋友来接我。 盛春成打电话给钟欣欣,让她过来接自己,他把位置发给了她。 阿强的手臂运转自如,可以继续工作了。 女人重新走回到台子上,摆出了前面的造型,阿强走回到画架前,开始画了起来,他那个地方,开始还是一枝垂柳,画着画着,就变成了倔强的小树,嘴里也开始咕噜咕噜啰嗦起来,他越啰嗦,女人就越是用言语去挑逗他,把他搞得更欲火攻心。 盛春成在边上看着觉得好笑。 隐隐约约,传来有人按喇叭的声音,应该是钟欣欣到了,盛春成站起来,阿强要送他出去,女人叫道: “还是我去吧,你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阿强看看自己,也对,前面听盛春成打电话,来接他的好像还是一个女的,自己这样,确实不方便出场,他朝女人挥了挥手。 女人穿上睡袍,把腰带随意地系了系,走过来牵着盛春成的手,朝外面走去。 女人的手又软又凉,走到外面,她脚上也没有穿鞋,打着赤脚牵着盛春成走,脚踩在下面的鹅卵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院子里的道路很窄,两个人并排走着的时候,女人的身子贴着盛春成,盛春成感觉到她的手是凉的,身子却是温热的,长发甩动的时候,不时就纷乱在盛春成的眼前和脸颊上,有点痒。 走到院门边,女人伸手打开门,然后和盛春成说: “我叫林珊,你叫我珊珊吧,我们还会见面。”
盛春成赶紧转过身,朝女人鞠了一躬说:“谢谢你,珊珊。”
钟欣欣看到盛春成和一个女人一起从门里出来,哪怕门口的光线昏暗,钟欣欣也看出来是个美女,她的脸憋红了,犹豫了一会,知道自己不下车是不行的,这才下了车,也没和那个女人打招呼,只是低着头,从车前绕了过去,把副驾座的门打开。 珊珊看了看钟欣欣,微微一笑,转身走回门里,把门轻轻地关上。 钟欣欣见那个女的走了,这才抬起了头,看了看这面前的院墙和院门,问: “爸爸,这是什么地方,你跑狐狸精家里来了?”
“别乱说,这是人家的画室,人家是画家。”
“就这个女的?”
“她是模特,画家是男的。”
钟欣欣“哦”了一声,明白了。 她把盛春成安排进副驾座坐好,启动车子,就在这院门口的宽敞处掉了头,往外开着的时候,她看了看后视镜里,那盏越来越远的孤零零的灯,钟欣欣和盛春成说: “你说,这画画哪里不好画,为什么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怎么知道,人家是艺术家,艺术家的想法,我这个普通人哪里会明白。”
盛春成说,心里在想,他确实是不明白,反正,就这样两个人光着身子,整天在这房子里,阿强还没有一时冲动,还要带着什么欲望去创作,要把他的欲望,在画里都画出来,这个,大概也就他们艺术家才能做到。 钟欣欣把盛春成送到景芳二区,盛春成下车站在那里,和钟欣欣说:“你走吧,我还要去小超市买点东西。”
“要不要我陪你去,爸爸?”
钟欣欣问。 盛春成说不用不用,超市里的人都认识我,我需要什么,他们会帮我拿,你走吧。 钟欣欣“哦”了一声,启动车子走了。 盛春成看着钟欣欣的车子不见了,他却还站着没动,不想回去,他干脆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了下来。 他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钟,他知道这个时候回去,家里是什么情景,丁画眉一定还在床上,刷着她的短视频,春妮也拿着手机,在QQ群里和同学们聊天,盛春成不知道这些小屁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可聊。 丁画眉在家里的时候,春妮从来不会拿出她的笔记本电脑,盛春成知道,她这是不想刺激丁画眉,不想再招来她的冷笑。 春明这个时候,一定是坐在草席上,背靠着墙壁,在玩他的《英雄联盟》,以他对游戏的痴迷程度,盛春成都怀疑,自己给他买手机是不是买错了,是不是该把它没收,但只要想起他拿到手机时,那高兴的样子,盛春成的心又软了。 坐在那里,盛春成有一种落寞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今晚他在阿强的那个画室,前前后后,待了还不到两个小时,但他觉得,自己却好像是误闯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原来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他理解不了也切不进去的世界。 盛春成因此感觉到了世界的辽阔,辽阔到足以令人沮丧,令人会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盛春成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很想发泄,很想找一个人好好聊聊,但在这个城市,这个他几乎每条街道都很熟悉的城市,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对这个城市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盛春成心里一凛,他想到了一个人,余大麻子,自己可以去找他好好聊聊,喝点冰啤酒,来一些炸串,盛春成觉得和他聊聊,自己应该会开朗起来,他的世界比自己大,他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盛春成拿起手机,这才想到,余大麻子的联络方式在自己的那部华为手机里,那部手机,囊括的是自己正常的世界,而这部盲人手机,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余大麻子在他的另一个世界里,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的华为手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家里,他想给余大麻子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都不可能。 夜已经深了,街道开始变得空荡,每一辆车和每一个人,似乎都急急地赶往一个目的,盛春成觉得,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盛春成回到家里,打开门,丁画眉和春妮春明都睡着了,盛春成放轻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