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之中,谁能知君心中血泪。紫霄之中,谁能识军夜夜辛劳。初阳刚起,“咚……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北平禁城之中,象征着美好一天的开始。他,一夜未眠, 整日沉浸在批复奏折与审查军情中。身穿绣着龙纹的电撒,显出了他的权威之气。头上还戴着来不及脱下的网巾。憔悴的脸庞遮盖不住他的清秀,更掩饰不了他坚睿的眼神。门口站着的太监,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皇上,太阳升起了。”
“哦,这么快?”太监脸很明显很着急:“皇. ....”朕知道你的意思,诉诸臣,今日免朝。”
太监更急了,语气露出一丝慌张:“朝臣对皇上连日不上朝已经颇有微词,若皇上今天再不上朝,恐怕朝臣会.....”皇帝抬起了手,示意太监停止说话。“他们算什么?”他露出轻蔑的笑容:“朝臣?正如南夏高宗哀皇帝驾崩前所说的诸臣误朕,不过就是一群自视清高,眼中只有利益的伪君子。”
“若朕要这么照顾他们心思,恐怕我大夏早亡了!因此你别管他们,所说的话当废话就好。”
他指向桌上的一堆奏折,说道:“看到吗,朕还要处理这堆奏折。”
“而他们呢,只需上个奏折,剩余的时间可以在公堂上翘着腿、喝着酒,一边痛骂着朕昏庸,一边捞银子!”
说到这里,他不禁冷笑:“他们真以为朕没上朝就什么都不知道,上几个奏折能隐瞒朕。可他们任何举动,帝国任何一件大小事,朕都知道,一群沽名钓誉之人,能成大事?”
太监低下了头,不敢正视皇帝,小声说道:“是,圣上息怒。”
皇帝淡淡回道:“朕身为国君,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本分罢了。”
太监说道:“皇上就是为了国事,也不能如此践踏龙体吧!毕竟已经好几日侧夜未眠,恐龙体会出现……”“没事,萧璟近来蠢蠢欲动,朕必须想办法制住。”
此时皇帝拿起了一张纸,用着嘲讽的语气说:“那么大一件事,看吧!不止他萧璟,西蜀、江南这些远离京城的封疆大吏年年上书无事,人民安居乐业,好个粉饰太平!”
一顿沉默后,太监说:“皇上,这些奏折可以分一些给内阁批,减轻负担。”
“给内阁?给那帮蠢猪?”
皇帝言语之中带着怒意。“尤其是占着内阁的东林党!朕给他们入内阁只不过是看在旧人的面子上。而他们,入内阁干了什么政绩?真可笑,吃空饷!夜夜笙歌!”
说到这,皇帝的眼神渐渐浮现犀利。“朕绝不会相信东林党!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
皇帝显得很激动。“奏折朕自己批最多拖垮身子,交给内阁却是拖垮整个社稷、整个帝国。”
他语气恢复了平静,继续刚刚批奏折的动作。太监没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朕已派刺客前往琅琊王府了,此次行动关系着我大夏最后的气运,朕知道这很冒险,却不得不冒险。人生岂不是如此,即使你不想冒险,现实也会逼到你走向冒险的风头上。”
“刺客若失败,则国亡……但就算成功,也将面对整个天下起义反贼的刀枪剑戟与官僚的口诛笔伐,而且朕已经保不住大夏了。难道朕不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局吗?朕知道,无论成功与否,朕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朱门酒肉臭,国家危难,朕夜夜不能寝!朝臣?他们又有何作为?趁着战乱添油头!一个个!个个具是如此!如今眼看萧璟要反,朕却束手无策,他们呢?身为大夏权臣,唯恐天下不乱!”
还未到壮年的皇帝掩饰不住愤怒,抬手便将龙案上奏折狠狠摔下地。这位天之骄子步履艰辛地踏上了这万难之路。可以说,他已经带着必死的决心。朝臣中,有几个能如他?他又是谁?北夏近百年里皇室中唯一一个舍弃后宫歌舞欢乐致力于操劳国事之主,自幼投笔从戎,束发之年封辽王,披上铠甲征战四方,及冠之年便靠自身建下的军绩升任三品前将军一职。常冲锋陷阵,杀敌于马下,数有功绩。当老皇帝病重托孤宣辽王入京交代事宜之时,他心里就已经决定抢了这把龙椅;只是老皇帝认为辽王精于军政,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也是最具心计,恐怕让他成为皇帝会让大臣们不满;而皇长子却政绩平平,且无半点军功,却甚是仁德,普爱众生,但这样的长子作为太子恐怕会被次子篡权。所以老皇帝用心良苦,召辽王进殿,以君与臣、父与子身份教导辽王将来辅佐太子,莫有私心,辽王佯装答应,发下毒誓若有私心将来以白绫吊死,死相难堪!老皇帝欣然,不过老人还是留了一手,并没有让辽王回封邑,而是说好听了在北平好好招待这位二皇子,实则欲软禁辽王;老皇帝是想待太子登基后若辽王有私心造反则速速杀之以绝后患,再不济也能扣押于北平,这样辽地无法作为,自然威胁不到皇威。辽王经历过太多战役,自然知道老皇帝别有用心,一切都在掌握中,不过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可是在最后,父皇驾崩那天晚上,召集了托孤大臣商议后事,所有皇子中辽王哭的最为伤心痛苦,向大哥太子要求见父皇最后一面。 太子见二弟如此悲伤,如此痛惜父皇,必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心肠一软便对辽王放松提防带他去了皇帝寝宫。二人进入寝宫后辽王拔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太子苦苦哀求,而他眼也不眨狠心杀掉了贵为太子的皇兄,又事先收买了帝宫的太监堵住了寝宫门,将托孤大臣逐个刺死,径直走向皇帝……那晚,月色下的牡丹特别地鲜艳,混着惨叫声、瓶罐砸碎声,他血迹斑斑地走出了帝宫,带出了老皇帝的遗诏:“太子结党营私、独断专行,鱼肉百姓,恐不是明君,朕思考再三,召来太子与其党派,废之,并诛太子于帝宫;改立皇次子辽王为帝,明日登基。”
他,一个杀兄弑父之人如愿以偿登基为帝。宗人府对辽王的选择百思不解,而昔日的辽王如今身为皇帝已经带着必死决心上路了。姜子卿,一个手段毒辣的君王,在位五年便把倚重先帝的顽固老臣杀得几乎殆尽,如今却如那热锅上蚂蚁,团团转。皇帝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子,瞪着太监。“为什么要畏惧他们的言论?死后,也许朝臣会抹黑,也许他们会千方百计扭曲事实,但这又何妨?在黄泉之中,能正眼对着列祖列宗,并骄傲地大喊:‘与国与民,朕之所为当之无愧!朕已经完成了责任!’尽管朕很讨厌东林党,但不得不说多年前被朕刺死在帝宫的托孤大臣杨途那句话说得很对。”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用哉?”
当时他是辽王,而杨途是礼部尚书。那晚面对杀红眼的辽王,杨途丝毫没有畏惧甚至讥笑辽王,使得辽王更为激怒,最终杨途倒在了匕首下,死前面带着对辽王的讥讽。那句话,那个人,那张脸多年后在如今这位皇帝脑海里犹如隔夜。太监跪了下来,俯首而呼:“吾皇圣明。”
可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思。在皇帝一番言论中,太监似乎悟了些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一日的小小插曲,改变了这小太监的人生。“起来吧!别忘了还要通知朝臣今日免朝。”
“是,小的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