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回到吴郡,将密信与帐内胤军马稚恩所言皆告知勾纠,勾纠拆开书信,只笑不语。那日,勾纠购了数十车酒,在吴郡设宴,假称为长子勾毅庆贺及冠之礼,邀了丹阳、九江二郡太守、郡相、都尉等主要郡长官来吴郡赴宴喝酒。勾纠并吩咐吴郡第三把交椅都尉运了三十车烈酒送与那二郡兵士,在二郡守军中分发,吴郡都尉谎称:“凌冬已至,冰冷刺骨的,临近元旦佳节,将士出战在外,定思家心切,军中寂寞。为了却牵挂,吴郡太守在为长子庆及冠之礼同时,心念兵士,特地送来美酒,二郡太守等长官已到达吴郡郡府,同意兵士今日放开饮酒。一方面天气阴冷,用以暖身,一方面借酒畅快抒发思乡之情。至于萧贼方面,他等兵寡粮少,量他等也不敢贸然行动,不足为虑,兄弟们大块喝酒便是!”
说完,吴郡都尉作揖,自饮一杯,一口而尽,兵士闻其言,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纷纷抢了美酒来喝。江干上下十余里间,珠翠罗绮溢目,四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而僦赁看幕,虽席地不容间也。傍晚,吴郡太守府上一片热闹,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三郡高官集聚一堂,为勾毅庆贺,勾纠装病,称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宴席上美酒佳肴,引得丹阳、九江二郡官员个个喝的烂醉,又有歌舞美姬相伴,那些个二郡官员更是赛过活神仙,将战事统统抛之脑后。那夜,吴郡守军骁骑营中路伯长徐延恭召麾下议事,有两司马二人、标长四人、伍长十六人、兵卒百人。“各位将士,尔等皆是随我徐延恭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等是北夏的兵,生于北夏,死也应为北夏尽力!而今北夏正值危难之际,萧贼猖獗,天子已派平乱大军至兖州。我等在此伐贼,太守却邀其他抗贼的二郡长官设宴庆祝!是何居心?我早听说那琅琊王对太守有恩,太守此举必是投敌叛变,这吴郡众多守将皆是太守先前任青州刺史时的心腹,当年勾纠贬官,他们也舍弃州里高位,随他来了吴郡,他们都是乱臣贼子,故意使军中烂醉,好让萧贼行动。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诸位兄弟,视死如归,就在今天!我等杀入太守府,斩了那太守,而后自当离了这吴郡,绕行转至兖州,入了那平乱大军,伐罪萧贼!有志者随我走,若不愿,你我各走各路!我也不惧你等揭发,我就是要斩了这太守!兄弟们再考虑一会,我先去了!”
徐延恭表明态势,转身便抄了柄铜锤向太守府方向移去。麾下震惊,两司马杜赛彪与闵瑜、一标长吴翔、三标长李羽镇等九十人也取了兵器。剩下不到三十人难诀择,便没随徐延恭去。徐延恭领了九十人斩了营门放哨的执戟郎中,偷偷骑马出了营门前往太守府。此刻,太守府内众人皆醉,唯勾纠独醒。勾纠眼看时机成熟,便出府派人在城门口每三柱火把中间隔一只灯笼。正逢此时,遇上徐延恭一行人。“好啊!太守大人!点灯笼是作为与萧贼的暗号吗!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卖国投敌!兄弟们!为国杀贼之刻到了!趁萧贼还未与勾纠会合时杀了他!”
徐延恭挥手恶狠狠地指着勾纠。“待末将取他性命!”
徐延恭身后一骑跳出。原来是徐延恭麾下两司马杜赛彪,只见他面如鸡血,形态魁梧,胯下花斑马,提了杆亮银长矛便策马奔刺那勾纠,勾纠吓得慌忙侧身闪过,脸上却被划了道口子,步步滴血,回身想跑。可两条人腿哪里跑得过骑马的,那杜赛彪拍马提蹄,又使一矛横扫勾纠背脊,勾纠跌倒,只觉腰骨断裂,疼的趴在地上不得动弹。勾纠回首冷不丁一看,那杜赛彪也不留情,竖着又是一矛将下。 只听一声:“勾贼!受死!”
勾纠自知在劫难逃,闭上眼睛,静待那矛刺入心脏。“毅儿,你要代爹见到北夏覆灭……”矛尖刺入勾纠身体的一刹那,这位太守流着泪想起了儿子……“你勾纠不过野鸡无名,整个跳梁小丑而已,不敢明目张胆站出来与本太师聊聊,却上书天子参我一本?好教养!好作态!本太师贪腐又与你何干!你该死!”
临死前,忆往昔,勾纠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太师裴忠衍面目狰狞放出的狠话……他,曾为青州刺史,几年来已多次弹劾太师。 只是昔日积重难返,以他一人之力,扳倒裴太师又谈何容易…… 长长叹息,将浊气从胸臆中吐尽,地上之人手指不知不觉用力抓紧了一撮土块。 “王爷,当年我放弃了一切,对抗裴忠衍,信誓旦旦地对着你说:要荡尽这天地间奸佞之气、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想不到如今、竟依然力不从心。”
“王爷,勾纠算是报恩了!”
他尽力忍着疼痛,露出最后一丝笑容。长矛贯穿了勾纠,那鲜血染红了无情的兵器,更是溅到杜赛彪脸庞。天色渐晚,江东又飘起了雪花……当夜,那杆胤字旗飘扬着入了丹阳、九江二郡,二郡守军大半喝地醉醺醺,士气低下,无力迎战……丹阳郡、九江郡,破!马稚恩则率军入了吴郡,擒了丹阳、九江二郡长官,扣押军中。见太守勾纠已死去多时,召来勾纠亲信查明死因,吴郡守军中有人检举徐延恭,将徐延恭率九十人杀人逃窜之事告于马稚恩。马稚恩稍稍安顿失父之痛的勾毅后便领了三百轻骑快马加鞭去赶徐延恭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