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变得这么无所适从,她当他们是下人么?没有吗?有吧。你是穆府大小姐,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没了娘亲,爹爹不爱。她不哭不闹,认真的选择自己最安逸的生活,离开穆府大宅,搬来乡下地方,她打心里喜欢这样的生活,有时甚至期望那称作父亲的人,永远都不要想起她。所以,之前父亲的来信,让她害怕了,并不是害怕父亲不会爱自己,而是害怕她美好的生活被打乱。她拒绝得了父亲的“邀请”,却躲不过双十年华的年纪,她要成亲了,成亲……多么陌生的一个词,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自主自在的生活。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平凡人。秋知沉沉的闭上眼睛,心里一片清冷,人为什么不活得糊涂一些,非要这么一个钉子一个眼的过日子!穆府由于只住了一位单身小姐,因此,管家每日在晚膳时分就关了府门,勒令禁止任何人出入,以保府中安危,也为穆府大小姐穆秋知落个好名声。回府之后,秋知直接回房间里,没有和往常一样与何香东游西荡,也没有缠着奶娘要东要西,午饭都是由小丫头送进房里用的。管家何伯看到出门时明明是四个人,而回来却少了一个人,再有几人这等模样,太异于平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午饭过后,何伯在大门口找着了女儿何香,就走上前问道:“庵里怎么样?都好吧?”
何伯也学着何香的样子,朝门外望了一望。何香头未转,只是轻声喊了声:“爹……”就再无说话,总是抬头望着外面,面容焦急。“桃山的林子发芽了吧?长势还行吧?”
“……”何香仍是四处张望,何伯平日里是最怕这丫头唠叨,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和谁学得这么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可这会儿她安静了吧,自己却又是极不习惯。怎么问都问不出个名堂,何伯干脆走上前,挡住了何香的视线。何香看又看不到,拉又拉不开他,只得无奈的叫道:“爹……你干嘛?”
何香闪身到他前面,好像没有功夫搭理他。“金宝什么时候回来?”
何伯不经意问一句。“说起来也应该回来了,莫不是那伤重的人出了什么事么?”
何香顺口的回道。何伯起先是笑开了嘴,听到“伤重”二字,立即严肃了脸,“谁受了伤?”
“不就是叉在树枝上的黑衣人么?这还要……”何香不耐烦的转向他,正等说着什么,却见到爹爹如此表情,就莫名立即住了口。何伯又沉声问道:“哪里来的黑衣人?和金宝什么关系?”
何香面有难言,只道:“我怎么知道哪里来的人,那样叉在树枝上,八成是天上掉下来的呗。”
“金宝哪有与他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奶娘,要不是她……”何香说着,突然猛得蒙住了口,硬生生的把余下的话咽到肚子里。何伯看着女儿直往身后看,当然知道是奶娘来了,看女儿一脸尴尬,他转头之际温和有礼的说道:“梦青,用过午饭了吗?”
奶娘微微一笑,“管家操心,用过了。”
那一声“梦青”唤起了她多年的记忆,有多久没有人唤过这个名字,大家只知道她是穆府里大小姐的奶娘,连小姐都视她为亲母,自然高于一般下人,府里新进的仆人都是由她教导,自然明白奶娘是穆府里最严厉的管事,最不能招惹的人。奶娘容貌清秀,才近四十年纪,如今仍是风韵犹存。何伯笑着注视着她良久,内心感叹岁月流逝,当年他同梦青同时入穆府当差,这一算却是眨眼过了二十多年了。难得奶娘没有直接挑出何香乱嚼舌根的毛病,只是恰似温和的暗瞪着何香,那一脸的深意的笑意,使得何香毛骨耸然,实在是架不住,才低声道:“爹爹,女儿先下去了。”
向奶娘作了个辑,转身就跑了。“你应该好生管教一下孩子,虽然红姐姐死得早,不是还有你这个父亲吗?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她也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有些东西还是得早点教教,不要成天没事就瞎跑,可别带坏了小姐。”
奶娘盯着何香落跑的方向平述的说着,眼角注意着何伯的脸色。何伯始终一脸笑意,等其说完了,才接口连声称道:“是是是,梦青说得极是,你看我一个大男人哪懂怎么教导女儿,只是管好她吃好穿暖就万事大吉了,那些女儿家的事,还得有劳梦青多多操心才是。”
何伯作了辑,满面笑意,真切而诚肯。奶娘被他这么一恭维,不自在的清了嗓子,才道:“嗯,我会看着办的,不过……”奶娘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何伯,表情认真的道:“女儿大了,要与男子保持一定距离才好,像金宝那种来路不明,身份不清的人,最好点头之交,别弄出什么事来,事后才来后悔。”
何伯脸上沉着,认真思考着奶娘的话,奶娘话已到此,不再多留,正要打道离去,又想起一事回头说道:“还有……那名字以后不要再叫了,自从他过逝后,我就决定永不再用那个名字。”
然后才慢身离开,背影沉重而伤感。何伯面上沉静,目光呆滞停在穆府门口巨大石狮之上,那还是他们一起般回穆府的,当年他们与他在一起的记忆犹新,但故人却一去不复返。这时大门口传来守门之人的呼唤声,“何香姐姐,金宝哥回来了,回来了……”随着那声唤叫,一抹粉红身影冲了出来,直奔大门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