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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思念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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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狐小三点了生犀角招来了轩辕东瓜的鬼魂,还有一大群女鬼,接下去连着几日天还没黑就上床睡觉了,连轩辕拓约她晚上去看花灯都拒绝了,让空婴替她顶着,乐的轩辕拓求之不得,送来了一大堆好吃的,好在这些天狐君璃都要入定,没人跟她挤一床,狐小三也睡得悠闲自在,每日除了睡就是吃,以及想办法给夕颜公主织梦,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想来想去,没办法。这天狐小三正嗑着瓜子,瞥到了再没用过的生犀角,忽然一个翻身从躺椅上坐起来。她想出了个办法,轩辕东瓜的魂魄既然在这皇宫里这么久了,肯定知道夕颜公主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准还见到过那个侵犯公主的男鬼,何不问问轩辕东瓜,那家伙虽看起来放荡不羁、语言轻薄,但也算不坏,再说自己现在有水晶莲灯,要是他想使坏,就照他个体无完肤,魂飞魄散。狐小三笑的奸诈,就这么干,今晚就行动。是夜,狐小三让夕颜公主暂时先离开自己寝宫,轩辕东瓜既然说这是他的宫殿,想必他生前就是住在这里,那么魂魄也肯定还留在此处,又怕说出实情吓着公主,只好骗她说自己要做场法事。为了不招来其他鬼,这次狐小三小心抠了一点点犀角香粉末下来,在殿中小心地点了起来,这不刚一点上,头顶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小美人,你可真绝情啊,这么久才想到我。”

轩辕东瓜的声音略带哀怨。“少贫,今天找你有正事。”

狐小三循声抬头,只见轩辕东瓜正坐在房梁上悠闲地荡着腿。“小美人请说。”

“夕颜公主也算是你子孙后代,你就在这房中眼睁睁地见她受侵犯,有你这样当祖先的么?”

狐小三义愤填膺。“小美人,我也是无奈啊,那人不是我等惹得起的。”

“什么厉鬼如此厉害?你告诉我名字,我找人去收了他。”

“收?哈,小美人,你可真是天真,这世上恐怕无人收的了他。”

“小看我啊,告诉你我可是和阎王聊过天喝过茶的,无论什么孤魂野鬼、厉鬼猛鬼,人家阎王一个手指头搞定……”狐小三絮絮道。听到这话,轩辕东瓜突然变了神色,从房梁上飘了下来。“也罢,小美人,你要是真要找他,还真有个地方……只不过,我若告诉你,你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等你做完自己的事,我再告诉你。”

说罢,轩辕东瓜他俯在狐小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这样就行了?你确定?”

听到轩辕东瓜说的,狐小三不可置信。“你若不相信,就问屋外的人看看是不是真的喽。”

轩辕东瓜狡黠一笑。俯首再说了句话,就没了踪影。他说:“小美人,你相公在外头盯着,还真不好调戏你呢。”

戏谑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散而去。“哎哎哎,你等等啊。”

还有好多事情没问呢,这死鬼跑这么快干什么?再说了,谁是她相公啊,这死冬瓜简直一派胡言。狐小三叫了几声冬瓜再没人应答,只好灭了犀角香走出殿去。殿外果然站了个人——狐君璃。“少主,你怎么来了?”

狐小三笑嘻嘻道。“这不是某人一身犀角香,走夜路容易撞鬼,半夜又要说梦话大喊大叫了。”

狐小三笑的尴尬,自从那次被那群女鬼追,这几天天天做梦和女鬼掐架,身心俱疲,好在最后都是自己终于战胜了女鬼。走在依旧昏暗的宫道上,有狐君璃在旁边,一点恐惧也没有,哪个想不开的鬼就跳到君璃上仙前面来试试。“真的不用帮忙?”

狐君璃突然问。“不用不用,这么点小事我能办好。”

狐小三拍拍胸膛保证。“既然是小事,那么我也就不随你入梦去了,若是在梦里看见什么恐怖景象,别吓哭就行。”

狐君璃越是这么说,狐小三越要证明给他看。“我胆子哪有这么小啊,也是去过阴界的人什么恐怖的没见过……妈呀……鬼啊!”

狐小三正说着忽然尖叫一声紧紧抓住了狐君璃的手臂。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袍的老者正颤颤巍巍向着他们冲来。“二位见谅,公主又犯病了,老朽正往那边赶呢。”

白袍老者路过他们的时候匆忙说了一句,看来是半夜被叫起来连头发都来不及梳洗的御医。还好不是鬼,狐小三舒了口气,才松开了狐君璃。“公主又犯病了,我去看看。”

她焦急道。狐君璃拉住了她:“她命数未尽,暂时不会有事,你先把正事做了才是要紧。”

狐小三点头,继续朝前走。“你要不还是拉着本少主的手,免得你害怕。”

“不用不用了,刚才是……失误。”

“真的不怕了?”

“真的……”“你看那边。”

“啊?鬼嘛?在哪?!啊——”“我是说那只宫灯,蛮好看的。”

“什么……”真是可恶的家伙。“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

“不要笑!”

“哈哈哈。”

狐小三独自出了宫,来到了街头,这几日是东栾的花灯节,街头小巷挂满了各式花灯,漂亮极了,而狐小三无暇观赏,径直奔到了河边。河边熙熙攘攘挤满了放河灯的人,人们的脸上都是欢庆佳节开心幸福的笑容。狐小三在人群中寻找了好久,终于看到了河对岸的一个女子。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佳节女子们都穿上了色泽鲜丽最漂亮的衣裳,唯有那女子一身素缟,发无所饰,只在发上别了一朵白花,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情,面容悲伤落寞。狐小三眼睛一亮,这个女子看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轩辕东瓜告诉她,在欢笑的人群中去找一个流着泪放河灯的女子,她就会告诉她想要的答案。只见她放了一盏白色的河灯,目不转睛地盯着灯顺水飘去,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的脸上挂着一行泪。“夫人,花灯佳节旁人都在笑,为何你如此悲伤?”

狐小三走到那女子旁边,关切的问道。“失礼了。”

女子歉意地弯了弯嘴角,抹去了颊上的泪水。“妾身是因为思念亡夫,一时控制不了才失态了,扰了姑娘好兴致,实在抱歉,我这就走。”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个朋友的夫君……也离世了,看到夫人如此不由地联想到了我那朋友,日日伤心憔悴,实在令人叹惋。”

“原来如此,姑娘何不让你那朋友也来这放一盏河灯,这河灯,是可以传达对已逝之人的思念之情的。”

女子告诉狐小三,在这里有个古老的传说,河灯能许愿,也能传达思念,阳间的河流中一部分会流往阴间,汇入忘川,载着思念的河灯能顺水流到阴间忘川之中,一路到达思念的亡魂之处。只有载着最真挚入骨思念的河灯,才能挺过河水汹涌、暗樵乱沙,一直飘到忘川深处,自己思念的人手上。“冒昧的问一下,夫人的夫君离世多久了?”

“三年了。”

“三年?看夫人刚刚,还以为您夫君刚过世不久……”狐小三惊讶不已。女子笑笑,那笑容却是十分落寞伤感:“三年如一日,日日不敢忘,总觉得夫君还在身边一样。”

不只在祭日、中元、清明这些纪念亡灵的节日才思念你,而是每一日、每一刻,在每个欢笑的日子里,想着,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只能折一盏河灯让流水带给你,让你看见这人世光景,让你看见,我过得好,不用担心。让你知道,我在思念你。无时无刻,不愿忘记,不会忘记。狐小三看着远处河面上的星星点点,美妙梦幻。唯有思念之灯,可以穿越阴阳两界。第二日晚上,狐小三带着夕颜犯病苏醒后撑着身子折的一盏河灯匆匆赶到河边,一直等到人群散去,子时的更鼓快响起的时候,狐小三才庄严郑重地把河灯放入水中。这小小河灯承载了夕颜公主的全部思念和心事,上面还残留着泪痕。狐小三劝说过夕颜等身体好一点再折不迟,而夕颜执意要拖着病躯连夜赶好,叫狐小三唏嘘感动不已,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帮夕颜达成心愿的决心。子时是天地阴阳交界之时,阴阳河流交汇,顺着河水飘去的河灯就会在这个时候流入阴界,流向忘川。狐小三在岸上紧紧跟着水中那只河灯飘向走。许许多多的河灯不一会儿就在湍急的水流中搁浅、沉没,然而夕颜的那只河灯一直稳稳地飘在水中,闪烁着光芒。狐小三跟着它一路走着,出了城,走进了城郊的树林中,到最后河灯就只剩下了夕颜那一只,依旧稳稳地飘在水上。树越来越密,河岸也越发不好走,狐小三的衣裙被灌木荆棘撕扯了好几个洞,然而她顾不了许多,一把提起裙子往前走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四周起了薄雾,远远地听见城中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到了。狐小三紧张地盯着那盏灯,不知道接下去它回飘向何方。还好一路上举着狐君璃的水晶莲灯照路,驱散了四周黑暗,也不觉得阴森恐怖。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带着风沙,狐小三忙遮住了眼睛,等她放下手的时候,发现河面上哪还有光亮,黑暗一片。河灯沉了?狐小三心中一慌,才一晃儿功夫,这里水流平稳,河灯一直飘得很稳,难道是刚才那阵风把灯刮翻了?狐小三心里越来越急,都怪自己没留神,河灯就这么沉了,那上头可是载着夕颜公主的思念啊。狐小三蹲在河边一脸沮丧,四周的雾越来越浓了,她抱紧了怀中的莲灯。蹲了一会儿,狐小三站起身,继续朝前走,她相信夕颜的思念,那盏河灯是不会沉的,一定是刚刚自己挡风的时候,河灯顺风飘到下游去了。狐小三走着走着,鞋袜湿了,腿上被荆棘砾石划破了扣子,但她咬咬牙,顾不得停下来处理下伤口,坚持走了下去,怀中的水晶莲灯越来越亮,将四周照地明亮。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狐小三又累又饿,脚下一个趔趄,不慎摔进了河里,还好岸边浅滩水并不深,只是为了护着怀里的莲灯不掉身上衣裙湿了大半,狐小三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愣在了原地。眼前景色,一下子变了,本来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河,不知何时出来出现了一个湖泊,自己现在所站的,正是河流入湖的地方。狐小三看着那湖,咧嘴笑了,鼻子却一酸,眼角一颗泪珠夺眶而出,终于找到了。那湖面上,星星点点飘着很多河灯,各式各样,如同星辰,而离自己最近的那盏,正是夕颜的那只。因为那上面的一片花瓣上清晰地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是一句诗:“还问当时月,相思人知否?”

她终于找到了,河灯所归,思念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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