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云刚到家,收拾好孩子所用的一应被褥小衣服,皮楠便笑着走了进来,他看着孩子正在小床子上甜甜地午休,不忍打扰,于是一把将妻子聂小云拉到门外,殷殷地关切道:“你到家了,给咱妈打电话报平安了没?”
聂小云会心一笑:皮楠数月不见,确实细腻体贴了不少,答道:“这不是回来手一直没闲下来么,一会儿就打。”
皮楠笑道:“你还是那么毛躁,这路上车来车往的,娘心小,恐一直担心你和孩子到家没,打电话要紧!快打!快打!”
聂小云闻语微微有些感动:自结婚嫁到皮家后,这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丈夫皮楠对她娘家人的关怀。心里瞬间甜如蜜,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娘,我和孩子到家了,您别操心。。。”
还没说第二句,皮楠突一把猛抢过聂小云手中的电话,对电话狠狠吼道:“吴巧玲!我和你妈困觉!吴巧玲!我和你妈困觉!”
说完不及电话那边反应,突挂了电话。聂小云脑袋瞬间“嗡!”
地一声炸响,立时吓傻在了原地,满头冷汗直冒,面色苍白如纸,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满面泪水,恨恨地立时就要扑上去将面前这个畜生七刀八刀剁成肉泥:“你他妈的平白无故骂我娘干什么?!吃了屎还是脑子进了水?!我妈辛辛苦苦为你皮家带孩子,日夜操劳。那点儿对不起你了!你个畜生!我跟你拼了!”
聂小云双眼喷火,猛地冲上来对着皮楠就是一阵胡踢乱挠。廖三凤在门外早已恭候多时,突从门缝窥见儿媳猴急耍泼要打自己儿子,这还得了!一脚踹开门扇,风一般扑上来,一把狠狠抓住聂小云头发胡拉硬扯,趁她慌乱,顺势“砰砰砰!”
就是狠狠的几记响亮耳光手下绝不留情!突又猛地飞起一脚重重踢到小云腹间,小云剖宫产腹部外伤已好,内伤却还未十分痊愈,猛地遭此重创,立时腹间痛如刀割,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再没了斗争的力气。只见她,双手捂肚,面部痛不欲生,“呜呜呜!”
泪如雨下,冷汗全身滋滋直冒。同是女人,廖三凤怎不知剖宫产要想彻底内外伤口痊愈非个二三年不可,正是两军交战先寻对方破绽,铁铁料定儿媳腹间受伤是她软肋,突下死手,使出杀猪宰牛的力气狠狠一脚绝不留情,闷闷一声,聂小云身体瞬间软瘫,竟然命中,不禁大喜过望,知道她再无还手之力,腹中怒气却是欲积欲多,扑上来胡乱拳打脚踢更加猛烈,不停不歇。可怜聂小云在家金枝玉叶,花羡蝶妒好颜色,竟一时被打得满脸是血,秀发大把散落一地,颤颤微微缩成一团,倒似街上流浪猫狗被人任意欺辱。皮楠冷然一笑,见小云快被打地快不行了,鼻间哼了一声,这时却来作好人,猛地奔上前来突抱住母亲腰腹,装模作样大叫住手。廖三凤一时被儿束了腰,双脚在空中胡乱踢腾,不能扑上来继续行凶发狠,气势却比先前更加厉害十分,手指着聂小云的脑袋扑闪扑闪:“我把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鸡贼!倒是给我皮家是生了儿子还是立了大功?!翻了天蹬鼻子上脸,竟还要叫嚣着扑上来打我儿子?!他是骂你娘了!是我故意叫他骂的!骂的好!骂上一万遍才得劲儿解恨呢!老柳俏!真忘了抬头纹几根,满脸褶子粉填不满,一把年纪了,整天没屁事干,吵吵吵!闹闹闹!胡戳东来胡戳西!不让两个娃娃好好过日子!她想干啥??想把女儿再嫁么,又卖得一手彩礼好价钱么?!亏她想得出!真他娘的不要脸!下作无耻!老东西!我骂她还是轻呢!若让我再见她面,非要当众揭了她的皮不可!告诉你!你和我儿结了婚,就是我皮家的洗衣机和保姆!明面上你是妻子,孩儿妈,私底下你只是下人!只是下人!听清楚了没?!你生是我皮家的人,死是我皮家的鬼!从今往后,少和你娘家来往!我说的话要是不起作用,你倒霉的日子恐怕会没完没了!我儿心软好心下不了手,我可不惯你这毛病!你最好不要让我碰见你的那些偷鸡摸狗吃里扒外,否则我会打断你的狗腿!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聂小云此时只觉全身筋骨如断了一般,不能动弹,泪如雨下,又想起了父亲曾经对自己的忠言逆耳,心中好悔好悔!却不屈服,艰难地伸出血粼粼的左手来,狠狠地指着廖三凤骂道:“你才是老东西!老鸨!老娼妇!一个老畜生生了一个小畜生!活该你早早死了男人!活该你整日疯疯癫癫没男人要!有种的!你们母子今日就将我打死!打不死!咱们没完!”
廖三凤半辈子孤聊,时常想着天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来和自己抢男人,恓惶地望天告地好歹给自己赐下一个男的也好,长得丑些她不怕,只要是个男人就行。可香风四飘,路人双影蝶成对,无论自己如何涂脂抹粉妖艳打扮,风流怜爱就是不入自己家门。于是时日一长,她便好恨好恨!恨天下女人有丈夫!恨天下男人有眼无珠不多瞧自己两眼!廖三凤猛地一下被聂小云剑语戳到伤心痛处,眼珠子瞬间暴怒就要迸出,拼命挣扎几下,急要将眼前不识抬举恶媳抽嘴拔舌头,却是强力挣扎不脱皮楠束缚,气急败坏猛地转身就往皮楠面皮上胡乱抓来,边抓边哭道:“你他娘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呀!抱着我专让你媳妇欺负呀!我不活了!我没脸呀!我白养你这个小王八蛋了!我命好苦呀!。。。”
皮楠哪料母亲突然发癫对自己痛下杀手,脸上瞬间被挠出三五条深深浅浅的血道,痛地钻心,一个大意疏忽,廖三凤突挣扎了出去,发疯地连嘶带吼扑向聂小云。聂小云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莫怕莫怕!可眼见着恶婆婆如狼似虎般血牙狂奔扑至,手却不停地哆嗦起来,也许刚才被这恶妇下死手,生生拔下许多头发,狂扇不计其数耳光,一次次震荡和钻心的痛,对她的狠毒和恐惧没人性已有些不寒而栗。心头猛地一震慌乱,双手在空中乱舞,欲要阻挡住这恶妇的又一次抓头发,扇耳光举动,想叫爹!想唤娘,想呼弟弟成远快来救自己,可谁又能听到这爱情坟墓里的呼喊和挣扎的声音呢!一个大意突被廖三凤趁虚一脚又一次猛踢中腹部,瞬间瘫倒了下去。廖三凤一招中的,冷笑上来大脚猛踩住聂小云平日引以为傲的秀面,死死地狠狠地用脚研了数下,仍踩着不放,意犹未尽笑道:“你在你娘家才呆几个月,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连我也敢骂?我告诉你多少遍了,这里是皮家,你已经嫁过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里的规矩你必须遵守!我平日里看你倒还文文静静的,今天一回来却像是吃了火药碱面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妈教你这么做的,专来欺压我母子,好将皮家大权掌握在你手里?任由你母女摆布!你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否则。。。”
聂小云头不能动被人用脚踩着,满脸土灰,真似鱼儿被人强行按在了碾板上,存亡攥在了别人手心,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丈夫皮楠袖手旁观,时不时偷瞄这里几眼,故作摆弄自己的伤口,突想起结婚前这家伙为了得到自己的身体对自己说的那些恶心的甜言蜜语,只觉得自己好傻好傻!泪水不停地落下,嘴上却仍不屈服,骂道:“你妈是个什么东西?专教你这么对付你儿媳的?!”
廖三凤闻语面部肌肉瞬间提溜了下来,狠狠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日不将你打残!打死!你是改不了这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毛病的!”
“通通通!”
双脚使了全身力气猛向聂小云腹部狂踢,边踢边骂道:“没用的东西!挺个肚子还以为你怀了个宝!竟敢在我面前指三喝四,大呼小叫?打歪心思?你全家人真是瞎了眼活腻歪了!”
聂小云身体本自羸弱,那经得起这般狂轰滥炸没有分寸地连续伤害,片刻间不到,突再也不能动弹了。廖三凤斜瞟一眼这地上的不知好歹,讥笑道:“装什么装!这里谁也不惯着你!”
双脚飞一般又是一阵猛烈踢打。皮楠忽见聂小云昏死了过去,急上前来阻住母亲,劝道:“别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廖三凤瞅了眼地上气息奄奄的恶媳,洒脱地婆娑拍打着身上的土灰,不以为然道:“打死了便打死了!反正她又是我们皮家的人!到时候随便给她娘家报个噱头,往火葬场一推不就得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皮楠伸手去感触聂小云的鼻间,还有热气,望了眼里屋孩子熟睡的房间,微微有些不忍,对母亲道:“送她去医院吧!您刚才下脚也忒重了些!”
廖三凤闻语突然转身,瞬间似受了万千委屈一般,怒道:“你小子得了失心疯吗?娘这般苦心教育她还不是为了你往后能过上好日子!让她以后对你百依百顺!俯首称臣!要去医院?你确定最近要发财么?花那些冤枉钱来救治这么一个辱骂婆婆,殴打丈夫的撇劣货?况且我又没动真格,只是微微教训了她一下嘛!你别怕!死不了!死了娘担着!”
“那她这样横躺在地上也不行呀!”
“这还不好办!要她醒来其实也是件很容易的事!后院那间柴房不是有个破床吗?咱俩将她弄到那里,让她好好睡上几天,连冻带饿,保证两三天就能醒!”
皮楠瞅了眼母亲,觉得这主意有点损,并不作答。廖三凤一看儿子木讷犹豫不决的样儿,想想地上这恶女人刚才咒骂自己的话语,气一下子便又上来了,咆哮道:“你个猪脑子!将她若是拉到医院,她娘家人要是知道了咱把人打成了这样,岂不是要让你我好看!没完没了!你往后的日子也甭想过安稳了!至于要让你媳妇再挣钱给你,那更是白日做梦!所以只能让她在家里熬!另外你再瞧瞧她一身血,一身土的,忍心让她上床将你的被褥弄脏?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床单,被褥,我是决计不会给这口口声声咒我死,骂我王八蛋的小妮子洗的!”
皮楠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采纳了母亲的提议,用后院的破木板,将这个曾经心心念念,如今却一眼也不想瞧的血肉一块,拖进了柴房,为她找了一床破棉被盖上,锁了门,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