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温瓷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她从未觉得被人喜欢是件危险的事,只是她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她,不要向人炫耀自己的才能,不要跟异性过多接触。 温瓷吸吸鼻子,对着手机轻声道:“我没有感觉到危险,盛惊澜。”
尽管她逃避、不承认,内心却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反感他的靠近,甚至……会因他猝不及防的回归而感到惊喜。 “那么,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温小姐,现在可以出来吃晚饭了吗?”
他总能掐准时间,在温瓷最空闲、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温瓷豁然开朗,在微信上打字回复了李照雪,同时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声:“好。”
那天之后,温瓷一连几天没跟温茹玉说话,即便在外婆面前碰到,也仅仅是隐藏矛盾情绪,假装风平浪静。 “阿瓷,我看你最近早出晚归,是不是太忙了?”
宋兰芝让厨房做了些补品给外孙女送来。 “花朝节上展示的手工品给玲珑阁引来不少客人,我们得抓紧时机。”
“生意多是好事,但也别把自己累着了。”
宋兰芝劝着,话锋一转,跳跃到另一个话题,试探性问:“你今年二十四,快二十五岁,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温瓷愣了一下,随即敷衍地笑笑:“外婆,还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从认识对方到熟悉交往,再到考虑婚礼,这中间起码要花费一两年时间。”
作为长辈,宋兰芝考虑得很长远,“再则,一两次不一定能遇到合适的,中途挑挑选选,年龄一晃就上去了。”
真到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六七岁,或者更久,所以现在开始考虑最合适。 长辈催婚这种事,温瓷早在同龄朋友中听过多次,综合她们应对此事的经验,温瓷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借口说:“这不是没遇见合适的人么……”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苏禾苗欢快的声音:“我回来啦。”
一周课结束,苏禾苗每周五回到温家,率先来温瓷的院子,发现宋兰芝也在:“宋老师,阿瓷,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禾苗比温瓷还小几岁,宋兰芝对她犹如看待小孙女一般亲切:“我刚在跟阿瓷说,别整天只知道埋头工作,该找个合适的人处对象了。”
“啊?”
苏禾苗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阿瓷最近……” “咳。”
温瓷握拳靠近唇边轻咳了声。 苏禾苗唇齿一颤,急忙改口:“最,最近忙着工作,也没时间和机会去认识新的朋友,就不着急吧?”
“正因为没机会才要花点心思。”
宋兰芝顺势接过话题,“前天南屿街那个李婆婆来我这边串门,说她孙子从英国回来了,今年二十四岁,跟你同龄,要不抽个时间见见?”
外婆结交的老友甚多,温瓷一时也分不清她口中的“李婆婆”是哪一个。 但无论是哪个,她都没打算接受,于是随口胡诌:“留学回来的啊……我可能观念比较守旧吧,更喜欢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一旁的苏禾苗掰了一瓣橘子塞嘴里,真酸。 她分明记得盛菲菲说过,盛惊澜也是从国外回来。 宋兰芝又说:“那南华街的陈叔叔,他家有个博士生儿子,在南城的科学院工作,事业编。”
温瓷轻揉额角:“这种搞科研的高材生应该很忙吧?我可能更倾向于艺术类,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宋兰芝:“那……” 眼看外婆即将提供第三个选项,温瓷故意打断:“哎呀,我忽然想起有封邮件没处理,我现去忙了。”
向来稳重的温家小姐难得不顾形象,跑得比兔子还快。察言观色的苏禾苗也丝毫不敢停留,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出了院门,两人在外面汇合,默契地呼出一口气。 苏禾苗不解地问:“阿瓷,你不想让宋老师知道你跟盛先生的事吗?”
“我跟他……”温瓷欲言又止,神色不自然的嘀咕道,“又没什么事。”
“真的么?”
苏禾苗持怀疑态度。 想起温瓷对待异性的态度,她直摇头:“阿瓷,你知道那种既不愿意出门认识新朋友,又不接受主动邀请的人,是在等待什么样的爱情吗?”
温瓷面露疑惑:“什么样的?”
苏禾苗一本正经:“入室抢劫的爱情。”
温瓷:“……” 那不是爱情,是罪行。 - 周末两天,温瓷以工作为借口,暂时性避开外婆。 最近玲珑阁事务繁多,每天都有客户联系,温瓷周末不得闲,把苏禾苗也带过去学习。 最近唐琳琅多次出现在玲珑阁,温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唐琳琅问玲珑阁的主管索要近期订单信息。 温瓷忍无可忍,当场警告唐琳琅:“不要打着温家的名义打听玲珑阁的事。”
“恐怕不行。”
唐琳琅当着她的面,翻阅查看账本,“接下来的时间,我会频繁出现在玲珑阁,了解玲珑阁的运作和经营模式。”
温瓷一把夺过账本,重重扔在桌上:“玲珑阁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唐琳琅丝毫不畏惧,甚至露出挑衅的笑容:“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够顺利拿到这东西?”
她能够自由出入,光明正大插手业务,自然是因为有人授意。 除了宋兰芝,就只有温茹玉有这么大的权利。 “你还不知道吗?”
唐琳琅看向她,得意的眼神已然藏不住,“我向老师提议,让玲珑阁引进机绣技术,老师已经同意了。”
终于,温瓷变了脸。 连工人都说,温瓷性情温和,极少有人能够真正惹怒她。 可偏偏,唐琳琅轻而易举就能让她竖起全身的刺。 因为她最在意的母亲,偏心着另一个人。 温瓷回了趟工作间,正要离开时又接到外婆的来电,她只得压下心里的火,假装心平气和:“外婆。”
一听是宋兰芝打来的电话,正在摸鱼的苏禾苗竖起耳朵。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见温瓷回答: “现在吗?”
“好,我知道了。”
挂点电话后,温瓷合上电脑,扭头跟苏禾苗说了声:“我要回家一趟,你等下班时间再走。”
好奇心趋势苏禾苗追问:“阿瓷,你现在回家干嘛?”
“有事。”
她只留下两个字就匆匆离开。 苏禾苗摇了摇头,托起下巴望着天花板。 最近宋兰芝见到温瓷就想给她介绍对象,现在打电话叫温瓷回家,多半是要看人。 温瓷不知道苏禾苗脑补出一番大戏,满脑子都回荡着唐琳琅的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可以偏心唐琳琅到这个地步。 回到温家,温瓷直奔母亲的住所。 正在书房小憩的温茹玉忽然惊醒,见女儿闯进来,下意识松了口气,又蹙眉训道:“急急忙忙的,进来也不敲门,像什么样。”
温瓷冷笑一声:“您都要把玲珑阁更名改姓了,还指望我心平气和?”
温茹玉眉头紧皱:“胡说什么?玲珑阁什么时候要更名改姓?”
温瓷也不跟她打马虎眼,直接对峙:“引进机绣这件事,是真的吗?”
温茹玉愣了下,垂下视线:“你知道了。”
果然,母亲跟唐琳琅早已商量过,就瞒着她一个。 温瓷直接表态:“我不同意。玲珑阁一直以手绣在业界维持着良好口碑,如果引进机绣,手工刺绣的名声就会一点点被淹没。”
随着机绣的发展,刺绣成本和时间大大降低,迅速提升的效率给许多商家带来便利,从而取代手工技艺。 为了赚取更高的利益,已经有不少刺绣商家转型为机绣制造,如果玲珑阁随波逐流,终将失去特色,变得平淡无奇。 “关于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考虑过。”
温茹玉说,“玲珑阁在业界的地位和知名度很高,这是我们的优势,但现在主流趋势在改变,我们也要适当做出改变。”
“我从没反对过机绣的发展,温氏旗下本就有机绣工厂承接业务,何必要跟玲珑阁扯上关系?”
她希望玲珑阁做那股清流,永远保持自己的特色。 温茹玉坚持己见:“刚才我也说了,玲珑阁的知名度和地位很高,利用这点就可以为温氏赚取更大的利益。”
温瓷呼吸渐急:“不是所有东西都必须要跟钱挂钩的,您经营温氏这么多年,连初心都忘记了吗?”
接连不断的质问声从书房传出,那些在心底积压多年的情绪,如高山上终年堆积的雪,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 温瓷走后,苏禾苗在办公间待了会儿,还是坐不住,收起针线下楼,却在大厅瞧见一个熟人。 苏禾苗主动跑过去,张口就问:“盛先生,你是来找阿瓷的吗?”
盛惊澜撩起衣袖看表:“还没到下班时间。”
言下之意,他在等温瓷下班。 “嗯……”苏禾苗纠结地揉捏手指,暗暗瞟了盛惊澜几眼。 盛惊澜家世不错,人长得帅,能哄阿瓷开心,似乎是个不错的选项。 要不,再帮他一把? 苏禾苗打定主意,决定告诉他:“阿瓷不在玲珑阁,她回家见相亲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