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燕忽觉背后一沉,有人挡在了她的后面,挡下了所有的箭。“凌子……”还未叫完,来人强行将她拉离,几个纵跃,淡出众人视线。“追!”
这一声是东方风云发出的。南飞燕在凌子棋的帮忙下冲出大殿,几个纵跳,便在禁军到来之前跃出的皇宫。跑在大街之上,背后有马蹄声,还有东方风云的声音。“不要射箭,不要伤到她。”
凌子棋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他身上插满箭,很是危险。南飞燕用尽了全身力气,跟着凌子棋选择窄小的地方逃匿,最终不得不跑向一座小山。“小心!”
在奔向山顶时,凌子棋用尽力气将她往回一拽,南飞燕方才发现,眼前有一面深不见底的涯。东方风云带着大军赶到,立在对面,数十尺开外,不再靠近。“放开我,让我杀了他!”
南飞燕杀红了眼,手里握的短刀闪着寒光,想要靠近东方风云。“燕儿。”
东方风云在呼唤她,制止了所有欲抽出来的刀。“她是倾城舞!”
凌子棋喷出几口血来,他伤得太重。“燕儿,朕早就知道你是倾城舞,回来吧,朕会好好待你。”
东方风云说出了真实的话,南飞燕才发现,他们之间一直在彼此欺骗。心剧烈地疼痛着,南飞燕感觉喉头一腥,哇地吐出了一口血。“舞儿。”
“燕儿!”
凌子棋扶了她,东方风云伸出手空空地落在身前。“莫要怕,我会保护你。”
凌子棋艰难地将南飞燕置于身后,看向东方风云。“皇上,看在我为你夺取政权立下功劳的份上,求你放了舞儿。”
“不!”
东方风云答得绝然。“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东方风云上前一步,试图接近她,南飞燕却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下。“燕儿!”
他一呼,心中空了空。“燕儿,你曾问朕的弱点是什么?你也曾问朕爱过你么,今天,朕告诉你,朕爱你,很深很深,朕有唯一的弱点,就是你。如若你有三长两短,朕便生不如死。”
“是么?”
南飞燕笑着,不甚相信,“你不是将我推向东方风物吗?你不是不断地利用我吗?莫要说得这般好听。”
“燕儿!这些情非得已,但朕也心如刀割。每一次,朕都会嘱咐身边人保护你,不让你受丝毫伤害,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哦。”
她恍然大悟一般,“那便好,我便要你生不如死一次。”
回身,没有理睬任何人的呼唤,她闭上眼,绝然地跳下那涯……罢了,罢了,所有的情恨爱仇。空了,空了,一片相思爱恨。算了,算了,腔腔深情蜜意……涯下传来呼呼的风声,如鬼在嚎,怪在怨。凌子棋捂着胸,止不住滚滚的血流。“舞儿……”绝然的声音响起在涯间,一个躯体重重地落下。凌子棋最终选择追随南飞燕而去……有个皇帝,爱上了公主,两个人经历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一起。一个这样的故事悄悄流行,在民间百听不厌,有人说,这个皇帝就是现任的嘉兴皇帝东方风云,而公主,却众说纷芸……“娘,好听不好听?”
一个四五岁的娃儿将大大的脑袋撑在女人的膝上,为女人讲完了这个故事。“不好听。”
女人手中理着麻,身旁不远处放着一台织布机,“这故事都是假的,桓儿不可再讲出去唬人了。”
娃儿抬起身子,晃动着圆圆的大脑袋,眨巴着圆鼓鼓的大眼。“娘,真是假的吗?那真正的故事是怎样的呢?”
女子简单地挽起发丝,仍掩盖不住一张水灵娇俏的脸。就算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她看起来依旧年轻美妙。只是一头发,纯白纯白的,竟似抹了雪般。一般情况下,她会尽可能地将这头白发用头巾包严。“真的故事?”
她沉吟着,陷入了回忆当中。“娘,说说嘛。”
孩子等不及了般追问,暗红的发未绾未结,满满当当铺了一脑袋。抚摸着孩子这头与众不同的暗红色发,女子面色凝重起来。“皇帝骗了人,公主受伤了,带着伤痕离开了。”
“去了哪里?”
孩子的好奇心促使他追问下去。“不知道。”
“没人知道吗?”
“没人知道。”
“这个故事不好听。”
孩子噘起了嘴。女子满脸无奈。“真故事都不好听。”
“那好听的全不是真的罗?”
聪明的孩子举一反三。女子注视那水汪汪的大眼良久良久,最终点点头。“娘儿俩在做什么呢。”
一个年约五十老妪走来,放下手中的萝筐,满是皱纹的脸上堆了笑。“奶奶。”
小男孩冲出来,小小的身子抱上了老妪的大腿,在老妪低下头来时,在她脸上不断地亲着,沾了不少的口水在那老脸上。老妪与孩子笑闹一会儿,在筐里翻了一阵,掏出一本纸本的旧书,递给男孩。“这本书奶奶给你买回来了,看吧。”
男孩看到那书上的几个字,笑得蹦了起来。“多谢奶奶。”
他在老妪的脸上又是一亲,带着书调皮地跑进了房间。女子走过来,帮着老妪收拾东西的同时不免责怪。“刘婶,你这成日里劳累成这样,为什么要费这个钱呢。”
“只要孩子喜欢,买给他就是了。”
刘婶朝孩子进去的房间瞅数眼,满是怜爱。“你呀,总是惯着他。”
女子无奈地摇头。“他这般聪明,又喜欢学习,有什么不对呢。”
刘婶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在筐底翻翻,翻出了一张纸,“当今皇上正示告天下,欲为太子选聪明睿智之孩童做陪读,桓儿这般聪慧,理当去试试。这不,我便撕下一张,带回来了。”
女子脸色刷地白了起来,被动地接过那纸,胡乱地看了几眼。“不,桓儿不能去。”
她直接拒绝。刘婶抬高了脸,混浊的老眼里流出不解。“舞儿,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若桓儿真能选中,与他也是个改变的时机呀。”
“桓儿这般好学,才四岁多一点,就能将各经各典倒背如流,相必这天下也没有几人,如若没有好的前程,就将浪费这一根上好的苗子呀。”
刘婶滔滔不决,只想劝服眼前这女子。“不,我还是不能!”
女子依然摇头,语气坚定。“奶奶,什么选?桓儿真的可以去吗?”
桓儿已然听到了两人的谈论,好奇心重,走出来问。“就是……”“没有什么,去看书吧。”
不让刘婶将话说完,女子复将桓儿赶回了房间。刘婶满是无奈,又甚是疑惑。“舞儿,你来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与谁因什么事而红过脸,这又是怎么了?”
“我……对不起。”
女子支吾数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理由来。“城舞在吗?”
门外有位四十来岁的大姑走来,叫她。“哟,柳姐,您是来取布的吗?”
女子走出去,换成了一张笑脸。大姑原本有些老态,听她称得一声大姐,笑得眼睛都眯了。“正是,正是。”
城舞拿出一匹早已织好的布放在柳姐面前,柳姐眼前一亮,便伸出大手摸了起来。“哟,好滑,好软呀,这四方街也只有你能织出这样好的布来了。”
城舞笑笑,如春花秋月,迷煞人也。柳姐啊哟哟地叫着,夸张地道:“这样一副美貌,难怪县太爷对你倾心呢。”
城舞随着话便挂下了脸,柳姐视而未见般继续道:“城舞,莫要说柳姐我的话难听。你这布好是好,可也不是我们这等普通人可买得起的。这布是县太爷托我为你要的,可见他对你之真心。他殁了妻,又无妾室,更不在意你带了个孩子,这是多好的事呀。”
“柳姐!”
城舞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冷了一份,“如果是为此事而来,就莫要讲了。如若县太爷要城舞嫁与他方要织这布,这布不卖与他便是了。”
说完,她夺回了布欲送回房中。“哟,看你,看你,就是这脾气。”
柳姐拉着那布的尾,满脸堆了笑,“县太爷爱你这布爱得跟个命似的,还叫我再让你织几匹呢,如何舍得不要呀。”
总算抢回了布,紧搂在怀里,生怕城舞再夺回去似的。“嘻嘻,就连生气都是一副俏模样,难怪县太爷会喜欢你。”
“柳姐!”
城舞一声警告,柳姐终于闭了嘴。“拿着布回去吧,以后县太爷的布我不再织了,你且和他说明了。”
城舞的语气坚决,柳姐左右劝不得,只能怏怏而回。“奶奶,说定了,不能跟人说。”
桓儿在门口与刘婶耳语完毕,看到一脸不快的城舞,一闪身再次回到了房中。“刘婶,你又在帮这小鬼头做什么坏事啦?”
城舞一副质问的模样。刘婶讪笑几声,才道:“没有,没有。”
“那我去做饭。”
她不太放心地往房里看看,欲往厨房去。“舞儿。”
刘婶叫住了她,“这县太爷人才也是不错的,为人也是好的,深得乡亲们的喜欢,你缘何就是不肯嫁给他呢?”
“我……”城舞心头一颤,脑中浮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我有过相公,自然不能了。”
“舞儿,是那个和你一起跌下涯的男人吗?他死了这许多年了,你也该释怀了。”
五年前,是刘婶救下了她。她口中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凌子棋。而她,当然是南飞燕,确切点说,应该是倾城舞。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为自己取了个新名叫城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