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柏舟坊的街道内走去,越是川流不息的繁华,在坊内中心街道十字交会处,有丹俸阁、诛妖盟、快活轩等大型商铺,还是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向行人兜售物品。夜未央也为此处并肩接踵的繁华给惊呆了,想不到与他同龄的夜邑在伯叔们的治理下如此繁华,占要冲险阻之地,水陆沟通南北,由此行商贾人来往频繁,尤其是夜邑地处夷夏之交,成为苍子国南疆商品重要的集散地,再加上苍澜河在蔽日谷富饶的冲击河谷,与那富裕的鱼米之乡不逞多让,俨然一副西南边陲的小江南。但一想到家中弟弟要夺走自己的嗣君之位,夺走这锦绣城池,夺走这富饶的河谷地,适才欢快之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淡淡的忧愁。没过一会儿,夜未央在诛妖盟的门前也停留下来,这座行会是座七层的重檐楼阁,装潢极为奢侈,连门前的柱子都是上等的楠木料子,在这柏舟坊内显得鹤立鸡群。再看着大门里前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些穿丝衣锦的世家或客卿子弟,而不少人从中出来还是高兴的手捧丹药。见到此情景,夜未央便是觉得自己是来对了地方,自己凭着涅槃之体,天赋秉异,想来也能自食其力,便欢欣鼓舞的放开步子走进去,可方才踏着汉白玉的台阶走了两步,就被身着淡黄色粗丝袍子的侍从拦住了去路,其手中阳气一握,便毫不客气将夜未央一掌推了回去。而后侍从瞟着夜未央一身粗布白衣,冷哼道:“哪来的泥腿子,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这诛妖盟的大门也是你这种贱民能出入的,还不快滚远点!省得我动手。”
一旁的世家子弟,瞧着夜未央这身黔首白衣也敢从正门登堂入室,立即就是一阵讥笑。“哪来的乡野贱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诛妖盟大门能是你这种身份微贱的人登堂入室的。”
“就是,连这诛妖盟的规矩都不知道,这正门非士族国人不得出入,而礼不下庶人,所以贱民只得从偏门小门进出,这点都不懂被打也不冤。”
……夜未央有些愕然,他是穿越来之人,骨子里还没有习惯这个世界尊卑贵贱的秩序,不过现在处境艰难的他还没有那份傲意,还是决定不惹是生非,走入乡随俗的路子。不过适才见自己成为士族子弟的众矢之的,也不好继续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随即要转身离开,要寻找那偏门在何处。可方才转身,便遇到身着浅黄色华丽锦衣的肥胖少年,圆滚滚的腰下佩玉叮咛,而他手间的皮鞭也不是凡品,散发出一丝元气,其上皮质色泽油亮,还泛着锋利的皮刺,夜未央略有见识,也知道这是黑齿巨鳄背部之皮制成,而此鞭子尾端以红宝石为饰显得十分奢侈,而此少年左右的仆奴也是穿着丝衣,简直比他夜府还甚一筹。当然此行人最引人注目的是,肥胖少年身侧的两位壮实家奴,一位手臂皮套上载着高傲的铁爪鹰,身高一米有余,其喙其爪都泛着森寒的金属光芒,而另一位家奴则手牵着一条长得极为雄健有力的铁背獒,半张着嘴将长长的舌头吐露出来,其间森寒的犬齿锋利之极,如此组合颇有擎苍牵黄的味道。如此派头在人群中大步而来,在其身前,无论世家子弟、还是黎庶子弟都是识趣自行让路,但见夜未央这般不长眼的野小子挡在面前,那肥胖少年的眸子立时便是一寒。一旁的吃瓜群众见状,也是窃窃私语的沸腾起来,纷纷对即将要倒霉遭殃的夜未央指指点点。“这蠢货完蛋了,就他那黔首身份敢挡黄治君子的路,不要命了吗!”
“可不是,当初不少泥腿子都是因为拦了黄治君子路,不是被铁背獒咬断了喉咙,就是被铁爪鹰抓掉了脑袋,死得可惨了。”
“那是他们自找的,也不想想黄君子是谁家子弟,这感气期圆满的铁爪鹰、铁背獒可不是吃素的,”人群之中,一个初来乍到的乡野少年,见众人这般说,也是好奇的向旁人问道:“这位大哥,不是听说城里有王法嘛,怎么还有人如此当街行凶,邑司寇的官差不管吗?”
旁人见少年这般问,很是不屑的嗤笑道:“野小子,你跟我说王法,我都觉得有些好笑。”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嬴姓黄氏在夜邑是什么样的存在。”
“什么样的存在呀?连司寇的官差都拿不下他吗?”
少年略微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显然有些不相信旁人之言,因为他曾经见到过,司寇衙署的官差到乡里揖盗,盗贼没抓到却是将乡里民众闹得鸡飞狗跳,吃拿卡要说话吐唾沫星子样子威风凛凛,而乡里的三老黎庶无不是一副唯唯诺诺,如此情景让他记忆犹新,曾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官差一般,成为众人畏服的存在。“在黄氏面前官差算什么东西,且不说黄氏垄断南北盐业,连公卿大夫都得礼遇三分,何况在咱夜邑,黄氏千金小姐贵为如夫人,如今正执掌夜氏家政,其子也有问鼎宗君之意,风头无二呀!连邑司寇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更别说麾下小吏了。”
“如此情况下,谁会不开眼去得罪了黄氏,何况黄治君子还是夫人的二侄儿,下面那些当差的,为了饭碗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围观路人们,此时又见黄治君子眉间露出一丝冷笑,便知道黄君子动了杀心,早早的为夜未央这个不长眼的黔首判了死刑。黄治一行前驱开道的奴仆,先喝道:“哪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也敢当我黄氏君子的路,不想活了!”
看着一鹰一犬有些出神的夜未央才回过神来,便见黄氏开路的奴仆,抬手之间,一个蕴含阳气的鞭子朝他脸上迎面抽来。夜未央见状,便是眉头一皱,黄氏之人真是太可恶了,在府内要受二娘黄湄一家子的气就罢了,连出门在外还要受到黄氏如此鸟气,夜未央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抬手之间便是阳气激荡,还击而去。“武技烈阳拳!”
拳出如火,熟练度达到第四等通晓,拳势威力不俗,凌厉非常,岂是黄氏奴仆那种三脚猫功夫能相提并论的,一拳就将挥鞭子的黄氏奴仆给击飞了。“那是武技么?这么厉害?”
“怎么可能!那种乡野贱民怎么可能买得起武技了?”
“唬人罢了,明明是黄氏家丁大意,若是动起真格来,那野小子怕是早就被打飞了。”
“就是!豪门大户的家丁怎么会连一个泥腿子都比不过,明摆着就是那野小子不讲武德,出手偷袭而已!”
“这野小子是急着去投胎找死吗?也敢偷袭黄氏家丁,若黄治君子真要把铁爪鹰与铁背獒放出来,他就死无全尸了!”
围观众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穿着普通的夜未央,纷纷以他们的神识扫过这个白丁少年,发现其修为平平,也才区区通感期七阶,虽然放在黎庶黔首之中算是出类拔萃,但这点修为在这些世家子弟眼里根本微不足道,何况黄君子手中不仅有宝器,还有铁爪鹰与铁背獒两只感气期圆满的妖兽。而黄氏奴仆修为也达到通感期八九阶,现在居然被一个通感期七阶的贱民一拳击飞,让黄治君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子上有些难堪。“想不到你一个区区乡野贱民居然真的会武技!”
黄治眸子骤然眯成一线,顿时对夜未央动了杀机,挥挥手对左右喝道:“还愣什么,给我死里砍!正好剁碎了喂我这双鹰犬!”
在黄治君子喝令下,除了擎苍鹰奴与牵黄犬奴,其余的黄氏奴仆顿时抽出配在腰间的青铜短刀,随即那亮晃晃刀刃齐刷刷的向夜未央砍来。夜未央虽涅槃之体天赋秉异远超常人,但在刀剑面前也不敢托大,瞬息运起护法赤炎护罩,须臾之间一道火墙包裹住自己周身。“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护法赤炎护身诀!”
路人们夜未央将“不客气”三个字说出口来,皆是鄙夷的摇了摇头道。“这乡野贱民实属脑袋有坑,这还不知道跑,居然还敢施展不入流的护法与黄氏家丁相斗,被砍死了也怨不得谁。”
须臾之间,更令众路人瞠目结舌,这乡野贱民,不仅会武技还会身法、护法,步伐矫健迅速,护身刚健,挨了蕴含阳气的几刀也只是掀起一阵火花而已,而那几个奴仆,反手便被白丁少年蕴含阳气的铁拳挨个击飞。“废物!废物!他娘的废物!”
黄治双目瞪着老大,很是难以置信,这个乡野贱民实在是太邪门了,也不留手,只见须弥袋一闪,一把铮亮的剑出现在手里。“那是金元剑!练气期青阶飞剑!”
“完了完了,那不长眼的贱民死定了!”
围观路人见练气期五阶灵修黄治,祭出金元剑飞到半空之中,随着他眸光一闪,在神识的驾驭下金元剑骤然飞出,连空气都其锋刃给撕裂了,发出“呲呲”的破空响声。夜未央望着向他袭来的金元飞剑,那速度之快让他不由心头一颤,真要被这种飞剑挨一下不死也残,哪还敢停留,当即便向左侧急速闪躲,然这练气期的金元剑速度实在超过了他通感期七阶的极限。“呲!”
一瞬间,寒光擦过,夜未央来还来不及完全躲闪的右臂,随着“砰”的一声,他的赤炎护罩在练气期的金元剑下不堪一击,随即便是如同蜘蛛网一般支离破碎。而在他此刻也是肩头一疼,用眼角余光一瞟,发现他右臂之上也被割出一道不浅的伤口,鲜血立时涌了出来,浸透了白色的素衣。“狗日的王八蛋!”
此刻的夜未央心中憋屈到了极点,自己真是穿越都不看黄历,占卜个凶吉,怎么就如此倒霉。抱怨虽抱怨,但此刻夜未央哪还敢有半点轻视之心,这练气期灵修比起那些奴仆实在是强得太多了,在通感期修为的奴仆面前无坚不摧的赤炎护罩,在这家伙练气期飞剑面前犹如豆腐渣一般,随便一击便是轰然坍塌,连障碍都不算。由此让夜未央萌生退意,再折腾一会,想来自己也是凶多吉少。“小子算你命大!不过这下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黄治见夜未央只是右臂微微受伤,心中有些难以置信,想不到这区区一个通感期的野小子居然能躲过,眸子中的杀意更加浓郁了,旋即神识驭使剑锋一转,又朝夜未央迅猛的直冲了过来。突然“嗖!”
的一声,剑锋速度有若惊鸿,一眨眼的功夫便朝着夜未央所在处摧锋而过,立时扬起一阵烟尘。围观的路人商贩看着飞速袭向夜未央金元剑,皆是心中一颤,没有一人认为眼前白衣少年能躲过金元剑如此凌厉的一击。“完了,这乡野贱民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谁说不是,区区通感期七阶贱民,也敢惹黄家君子,这不是找死么!”
“这要是我,早就给黄家君子跪着道歉了,哪怕被打残了也留得一条命,闹到如此就是自寻死路。”
黄治见到扬起的尘土想到不长眼的狗东西被一剑两断,不由得哈哈大笑,一个通感期七阶的贱民也敢与他争锋,这不是沦为他鹰犬的口中食物了。“炎阳幻身!”
突然一阵灵气激荡,一道炎光飞速闪过,那白衣少年眨眼便闪到黄治身后,翻身抬腿就是阳气激荡的一脚,迅猛至极踢在黄治的后背,动作迅速几乎是一气呵成,让黄治君子都有些猝不及防着了道。带着阳气的腿脚劲道非常,但黄治灵气护身浑厚,并没有被击完全破,不过在其重击下也如干涸的土地一般龟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