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白玉汤、茯苓黄莲羹、银耳炖姜黄……清一色的药膳中只有一道翡翠白玉汤飘着正常的香气。在薛亦晚的关照下,这道翡翠白玉汤也精简地只加了白菜和豆腐。“小姐,奴婢给您布菜……”如意拿着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筷。薛亦晚轻咳了一声,看来穆君毅是忍受不了这每天的药膳就来整治自己了,她故作正色道:“如意,你先下去用饭,这里不用伺候。”
如意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筷子。想到穆君毅这举动,薛亦晚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薛亦晚拿起碗镇定地开口道:“去厨房关照一声,殿下的病情有变,这翡翠白玉汤明日就不必上了,耽误了病情没人担当得起。”
如意脚下一扭差点摔了,这一桌子的东西里好歹就那白菜豆腐汤能喝了,明天还没了?这话很快就传到了主殿,穆君毅极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碗,他沉着脸瞥了眼一桌子的药膳。“殿下,薛二小姐说了,明日要换菜单。”
那太监畏畏缩缩地跪伏在地。“如何换?”
一桌子的药,穆君毅几乎怀疑这女人是故意的了。“薛二小姐说要换了翡翠白玉汤,这汤对殿下的身体不利。”
这小太监的声音越说越低了。穆君毅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好,传本宫的旨意,明日起薛二小姐就来本宫这里用膳。”
那小太监脸色一窒,什么?从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居然点名那个薛家庶女来陪着用午膳?!他没有听错吧?而这时候一无所知的薛亦晚则是喝了一肚子的白菜豆腐汤后赶着出了宫门,当她看到宫门外的薛家马车时一愣,往常薛家的马车可不会在宫门口候着。更别提那马车旁还趴伏着昨日送自己到宫门口的车夫,只是他已经能算是瘫软在地上了。“见过薛二小姐!”
苏陵放下了手里的几块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苏陵?”
薛亦晚自然是认得穆子越身边的长随苏陵的。苏陵拱手道:“二小姐不必惊疑,这是宁王殿下吩咐的。”
原来是穆子越的意思,薛亦晚顿时理解了。那地上的车夫早就晕晕乎乎了,这时候听到薛亦晚的声音简直如闻天籁!“二小姐!小人可等到二小姐了!小人这就送二小姐回府!”
他挣扎着就要起来。薛亦晚眉头一蹙,这车夫恐怕站都站不稳了,还赶车?苏陵立刻拱手道:“二小姐,殿下吩咐过要小人将二小姐平安送回薛家,这马车小人来赶就是。”
薛亦晚一时也推拖不得,她总不能自己从宫门口走回去,“有劳了。”
那车夫立刻急了,他一把拖住了薛亦晚衣摆,“二小姐!您可不能将小人丢在这里!小人还要替大小姐办差!”
“放肆!”
薛亦晚脸色一沉,苏陵更是眼疾手快地踢开了这车夫,“来人,这刁奴在宫门口冲撞主子,这样的恶奴还是送去衙门为好!”
那车夫吓得瞪大了眼睛,再说不出话来。薛亦晚感激地对苏陵点了点头,这才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在薛家的角门处停了下来,薛亦晚刚要下车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逼近。“苏大人!小人总算是找到你了!”
一个神色匆忙的侍卫从马上翻身而下。苏陵急声问道:“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那侍卫点点头,“殿下昨夜接到急报,天还不亮就出城回洛州了。”
“什么?殿下回洛州了?”
苏陵一愣,“那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让苏大人留在京都……”那侍卫压低了声音在苏陵耳边接着道:“殿下让苏大人留在京都派人护着薛二小姐,但有闪失,唯苏大人是问。”
苏陵一时说不出话来,薛亦晚却是依稀听见了穆子越离京的消息,她掀开了车帘,蹙着眉问道:“你们殿下一大早就回洛州了?可是因为洛州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连连摇头,“小人也不知道。”
薛亦晚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是谢过了苏陵就下车回了府,倒是苏陵望着她的背影思索着自家主子的意思。他是知道的,殿下小时候从洛州回京都被几个侯门子弟骗去了城郊的山野之地,不慎被蛇咬伤,是被薛二小姐救下的,自此,但凡是殿下回京都一定要来看薛二小姐。苏陵摇了摇头,他哪里敢随意揣测殿下的心思呢?而回到清芜院的薛亦晚拿了之前提炼的药汁就偷偷从角门出了府,穆君毅那五万两一时半会儿是得不到的,而她不管要做什么都真切地缺银两。出了府,薛亦晚倒没有急着去找药铺而是拐进了一家茶楼。从这较为隐蔽的茶楼内出来时,薛亦晚已经是一身月白长衫了,宽大的长衫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飘逸,玉簪半束起如绸缎的墨发,画粗了的眉使得俊逸阴柔中添了一丝英气。走了没多久薛亦晚就停住了步子,她理了理衣衫这才抬脚迈进了千金阁。千金阁并不打眼,但门口站着的伙计却是一个个的眼睛极毒辣,装腔作势的混子是绝不可能混进去的,只有真正气质清贵出得起高价的人才是千金阁的座上宾。“这位爷是买还是卖?”
一个伙计打量了薛亦晚一眼,这气质倒是像哪个世家公子哥,看到她头上那根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簪这伙计便浮起了笑意。“不知道这紫珠血余贵店有无兴趣?”
薛亦晚语气不轻不重,目光扫过一旁的柜台,果然见到那掌柜模样的人眉眼一跳。紫珠血余是极珍贵的一味药材,也是从那春药中提炼出来的,在南陵民间恐怕是少之又少。千金阁的伙计自然也是见多识广的,饶是如此他还是一愣,再次扫了眼薛亦晚,本以为这只是个来找玩意儿的世家公子哥,谁知道一开口就是这价值不菲的东西!那掌柜连忙亲自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还请坐下喝杯茶,若是真有这紫珠血余,我们千金阁必定会出个好价钱。”
薛亦晚随意地坐在了大厅,“那就有劳掌柜请人来验货了。”
掌柜连忙对那伙计使眼色,“公子稍等!”
千金阁的三楼包间内,古色古香的红木案桌后端坐着一身清寒的穆君毅。一个暗卫匆忙迈入,“殿下,薛家的二小姐来了,要卖紫珠血余。”
穆君毅手中捏着一枚玉印,听到这消息,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紫珠血余……”原来这女人讨要那春药是为了炼药去卖,穆君毅嘴角微勾。“殿下,收不收?”
穆君毅垂着眼帘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这东西不宜张扬,收下。”
然而这时候千金阁却走进来一位身着紫衣的俊朗男人,看到大厅内坐着的白衣公子他眼眸一紧,再三打量这才确定了这白衣公子果然是薛亦晚!疾步走向了薛亦晚的面前,他皱着眉露出关切的神情,“晚儿?你怎么穿成这样?来这里做什么?”
薛亦晚一怔,眸中不由自主地划过一道厌恶和恨意,她很快地掩下了一切情绪,这才不耐地起身往门口走,“你认错人了。”
这人正是穆余清,他见薛亦晚要走,立刻追了上去,“晚儿!为什么躲着我?”
薛亦晚迈出了门便被他堵在了木门旁,“你让开。”
掌柜的都吓得傻了眼,立刻打发人去三楼禀告。而门口,穆余清蹙起了那双好看的眉,堆起满目的温情,“晚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上一回失约不过是……”“殿下才是误会了,我对殿下并无多余的心思。”
薛亦晚冷声回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也只有前世那个蠢笨的薛亦晚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得找不着北。前世穆余清总是失约,那不过是因为他和薛安兰风流快活去了而已,但现在自己连听他违心地解释都觉得恶心。“晚儿!你听我说……”穆余清哪里容得她再逃开,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放手。”
薛亦晚被他碰到衣袖,下意识地要去拔发间那支淬毒的玉簪。“二弟好雅兴。”
清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薛亦晚听到这声音居然是心里蓦地放松下来,她一把推开了挡着道的穆余清后退了一步。然而穆余清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他回身果然看到了轮椅上稳坐着的穆君毅。行了礼,穆余清沉着脸道:“皇兄也在这里,余清失礼了。”
穆余清一脸的错愕和不悦。穆君毅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薛亦晚,你还不过来?”
薛亦晚看了眼他身后已经站远的随从,心里明了,这是要自己去推轮椅了,不过这次她是心甘情愿地走到了穆君毅背后。穆余清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看得出薛亦晚已经不再如以往一般迷恋自己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会相信薛亦晚会放弃自己这个大好的选择而去选那个多病的瞎子!“晚儿,那我明日再去薛府看你……”穆余清知道今日是说不了什么了,但还是不甘心。薛亦晚厌恶地蹙起了眉头,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了穆君毅的轻笑,虽说是笑,却能够大白天地让人觉得阴寒。尽管穆君毅是坐在轮椅上,可周身清贵不凡的气势还是将僵着脸的穆余清衬得愈加难堪。穆君毅缓缓开口道:“明日她会随本宫去皇恩寺,想必是没有空闲去见二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