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东宫内,林嬷嬷迈步而入内殿,躬身道:“殿下,二小姐已经从御书房离开,皇上派人护送二小姐去历山了。”
穆君毅这时候正负手立于窗边。林嬷嬷见太子殿下没有回话,有些摸不准,试探地开口道:“殿下本来不是要让老奴带了二小姐过来……怎么临时又改了主意?”
她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薛亦晚离开御书房的,本来想着殿下能留下她,毕竟二小姐再怎么性子要强也不该沾染上这件事啊。穆君毅没有睁开眼,闻着窗外的清雅的药香,外头除了做样子的毒草,其他大部分都被薛亦晚派人移去了,种上了不少的药材,一开窗就是扑面而来的药香。他淡淡道:“林嬷嬷认为本宫会留下她,是么?”
林嬷嬷轻叹道:“二小姐的性子太过要强,容易吃亏。”
穆君毅脑海里又浮现出薛亦晚面对自己甚少服软、总是倔强地有些嚣张的模样,她这样的人就该如此,若是和软柔弱起来,那又怎么能叫薛亦晚?“本宫倒是觉得她该去走这一趟。”
穆君毅唇角划过一丝弧度。林嬷嬷不解地皱起了眉,“若是出了什么事……”“没有这个可能。”
穆君毅蓦地睁开了眸子,目光里一瞬间的阴寒透着极致的冷冽。“让任寒进来。”
“是。”
林嬷嬷听到太子殿下这么说总算是放下心了,随后躬身退了下去。而这时候的城外小道上,一行车队颠簸了许久。外头的侍卫长冲着马车道:“薛二小姐,今天是要赶到历山,走小路也不保险,恐怕还得加速,还望您谅解,我们是奉旨行事。”
如意艰难地扶着薛亦晚坐稳,黑着脸哼了一声,顶撞道:“我家小姐身子不好,这要是走得太快恐怕到了历山也做不了什么事了。”
气氛一时凝结。薛亦晚眼眸微垂,压下了长时间颠簸引起的恶心感,“如意,罢了,赶路为重。”
外头那侍卫长“护送”过多位太医去历山,此时看薛亦晚也如同在看死人,他没好气道:“早说不就行了,又不是去享福,讲究个什么劲儿?”
他话还没说完,前头一声马匹的嘶鸣声突兀地响起。整个队伍因为前头停下来也只能纷纷停下,侍卫长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前头几个侍卫惊呼起来,“大人!有人拦路!”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子可是奉了皇命做事的,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侍卫长骂骂咧咧地拔出刀冲到了最前头。“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那侍卫长看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上,脸色更是气得铁青,这明显就是故意挡道。“弟兄们,我们可是手握圣旨的,这挡道的就是藐视皇威,给老子好好教训这不长眼的东西!”
一群侍卫也长了气势,纷纷拔出了腰刀一个个撒气一般跳下了马围起了那辆马车。那侍卫长得意一笑,自己可是宫里头的侍卫长,教训个把刁民那还不是看自己心情?他正要掀帘子,薛亦晚却下了马车,她看着前头的马车很是普通,想来也是寻常人家,“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长哪里给薛亦晚脸面,他一双贪婪的眼睛盯紧薛亦晚那张容貌绝世的脸,调笑道:“薛二小姐这可是错怪我们了,我们都是奉了皇命的,要是耽搁了谁担得起这个罪责?”
他望着走过来的薛亦晚,笑得更是肆无忌惮了,“薛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哥几个赶路火气也大着,听说您这双手治病救人,连万民庄那些贱民也治……不如今个来治治咱们?”
望着肆意调笑的侍卫长,薛亦晚脸色陡然一冷。如意更是抬脚就要上前去,薛亦晚一把抓住了要冲上去的如意,按住了她不住起伏的肩,毕竟如意的身份不适合出头。“这位大人,你我皆是奉皇命赶去历山,现在怕是耽误行程的人是大人吧。”
薛亦晚威胁地目光紧盯着侍卫长。那侍卫长嗤笑了一声,在他眼里这美娇娘可是有去无回的,只可惜不能先便宜了他们,“怎么?你还想去皇上面前参我们一本?”
他嘲讽一笑,去历山……有那个命回来么?说着那侍卫长渐渐走近了薛亦晚,打探的目光扫视着薛亦晚,啧啧称叹道:“二小姐这模样可真是……”“住口!”
薛亦晚目光极冷地抬起了眸子,那瞬间众人皆是一窒,连那侍卫长都顿了顿。他压下了心里那股寒意,为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女子害怕而感到难堪。“来人,薛二小姐妄图违抗皇命,给我绑起来!”
“我看谁敢?”
薛亦晚将如意护在了身后,满目寒霜地站在原地。“怎么,一个违抗皇命的女人你们也不敢动?!废物!”
那侍卫长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拔刀直冲着薛亦晚而去。“小姐让开!”
如意挣开了薛亦晚一把将她推开,手臂直接挡在了那把刀前。一道殷红地血迹顿时浮现,薛亦晚的脸色更是冷了几分,“住手!否则不要后悔!”
“一个丫鬟杀就杀了,难道也要哥几个偿命不成?”
那侍卫长伸手就要去抓如意,对于薛亦晚他还有忌惮,可一个丫鬟那又算的了什么?薛亦晚将如意护在身后,蓦地拔出了发间那支淬毒的簪子,嘴角轻蔑一笑,“既如此,一个侍卫而已,死了也就罢了!”
那侍卫长目光一顿,惊愕地看着插在自己手腕上的细巧发簪。一瞬后他不怒反笑,也没有拔出发簪,举着手大笑道:“看看,薛二小姐这发簪可比人柔多了,扎人也不疼!”
薛亦晚冷冷瞥了眼他的手腕,细微的青紫已经随着血管急速向上蔓延,不出片刻就会直达心脏。“小姐别拦我!”
如意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还是一副要去拼命的样子。薛亦晚按住了她,也不顾一旁的嬉笑声,蹙着秀眉不由分说道:“还胡闹?先包扎。”
“你!”
那侍卫长见薛亦晚丝毫不理会自己,心里的愤怒猛地冲出,他伸手就要去拉薛亦晚。薛亦晚低着头按住了如意,丝毫不在意侍卫长的动作,口中冷冽地数着数。“三。”
如意也一愣。“二”薛亦晚为如意敷好药又用帕子紧紧包扎起来。侍卫长的手还没落到薛亦晚的肩头只听到最后的声音,冷冽到毫无半点起伏。“一。”
砰地一声,那侍卫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啊!”
他整张脸都泛起了青紫,一边喊着一边奋力地在空中抓着什么。一旁的侍卫吓得顿时变了脸色。“头!”
“这是怎么回事?!”
“妖女!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旁拿刀等着侍卫长收拾薛亦晚的一众侍卫都铁青着脸围了上来。一个个握着刀恨不得架在薛亦晚的脖子上,可又不敢贸然行事,谁也不想变成地上躺着那样。“啊……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要杀我!你们都要杀我!”
去扶那侍卫长的几个侍卫都被他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抠得脸上血迹斑斑。薛亦晚淡然不动地为如意包好了手臂,仿佛一旁的喧哗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把刀横在了薛亦晚的眼前,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前世为了扶穆余清上位,什么场面什么仗势她没有见识过?如果连侍卫都镇不住她又凭什么化为不死的厉鬼,甚至回来重活?薛亦晚这模样连如意也吓着了,如意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薛亦晚面对利刃岿然不动的身影。“把刀拿开,不然你们一个也逃不过。”
薛亦晚瞥了眼闹得所有人狼狈不堪的侍卫长,嘴角冷然一笑。有的毒是为了送人去死,而有的毒是让人受尽折磨随后用死来解脱。她生来就是用毒的高手,如今少了蠢笨的情爱为束缚,只会更加狠厉决断。这个世道,如果不能凭手腕立稳,那么就只会人人尽可践踏。“啊……啊……”一阵阵的惨叫声彰显着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侍卫长承受的莫大折磨。“你敢杀宫中侍卫?!妖女你……”“怎么?杀了他有何不妥?你们同他有何区别,为什么只能屈居人下?”
薛亦晚淡淡地继续道:“他要是死了,这位置可就空出来了,皇上不会愿意大费周章去别的营调人。”
望着神色皆是一变的众侍卫,薛亦晚心里漠然一笑,前世这种试探人心的手段她烂熟于心,“还是说……你们甘愿再迎一人踩在自己头上?”
在对这个侍卫长动了杀意前薛亦晚已经有几分把握了,不然她也不会动手。一个胆子大且身居副职多年的侍卫迈步而出,迟疑道:“你怎么会愿意帮我们?”
“我只想杀了他罢了,若是不帮你们,恐怕只能做干净了。”
薛亦晚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明艳照人,可这笑意却让众侍卫猛地一寒。这一刻他们已经认输了。一旁阵阵作响的惨叫声中,众人都纷纷放下了高举着的刀。薛亦晚轻蔑地瞥了眼地上翻滚着的侍卫长,“他中的毒会让他神智极清楚,一旦他熬过去,你们此刻做了什么他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先前站出来的侍卫狠下心走向了地上越来越挣扎的侍卫长,狠狠挥刀结束了他的性命。这时候那辆很是普通的马车内,一脸不敢置信的苏陵惊得连手里的佩剑都掉下去了。这真的是从前那个薛二小姐么?!外头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他知道那个侍卫长已经被人杀了,还不是薛亦晚亲自动的手,她这招借刀杀人还顺道制衡了留下的所有侍卫……自家王爷还让自己先走一步就怕薛二小姐吃亏,谁知道自己还在纠结要不要暴露身份的时候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虽然薛亦晚的做法吓到了他,可他不得不钦佩,这手法之高超。苏陵一时之间连该哭还是该笑都不知道了,他一拍脑门,自己已经通知殿下了啊!这时候不远处的王爷也应该赶来了……这时候,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从马车上迈步而下的翩翩公子眉目若画俊逸不凡,虽是一袭最普通的白衣也被他穿出独特的清雅风流。这样如谪仙般的人,轻笑间却又是冷意十足,“这里真是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