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苏陵也跳下了马车走到穆子越的身后。薛亦晚惊愕地望着一身白衣的穆子越,她还真的多年没见过穿得这么素淡的穆子越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薛亦晚分明就告诫过他不要轻易出现在外头,他现在又要费神解决梁胜又要提防着京都其他人的眼睛。穆子越扫了一圈都僵在原地的那些侍卫,笑靥浅浅,“我来晚了,叫小晚儿受委屈了。”
苏陵瞥了眼地上死相极不好看的侍卫嘴角微抽,自家殿下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薛二小姐受了委屈?!薛亦晚为难地蹙起了眉,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皇上派来的,你怎么能贸然出现?”
穆子越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望向薛亦晚的目光也柔和下来,“这里暂且交给我处置。”
穆子越示意如意扶着薛亦晚上马车,她到底是一个女子,这些事不应该让她这双极漂亮的手去沾染。如意虽然不喜穆子越,但更加担心自家小姐,扶着薛亦晚就要走。薛亦晚蹙着眉道:“也好,只一点,不要留下对你不利的祸患。”
看着薛亦晚上了马车,穆子越才转头望向了那几个大惊失色的侍卫,“都瞧见了?”
那几个侍卫白着脸点点头又连忙摇头,“没!没……没……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不知道!”
穆子越打开手里的折扇,唇角微微一扬,“苏陵,还不派人将这几位请去喝茶败败火?去历山的事就不必他们插手了。”
苏陵点头,一声吩咐后从树上跳了不少的随从下来。那几个侍卫哪里还敢开口说话,这里躲着这么多人他们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可见都是身手极好的练家子。“可护送薛二小姐去历山是小人的职责,小人万万不敢离开!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几个侍卫都后退了一步。穆子越折扇微停,笑意不减道:“王爷?这里可没有什么王爷,你们今日运气不好,碰上了山贼罢了。”
苏陵见自家主子的语气一凉,立刻吩咐人将这么些侍卫全都控制起来,一个个绑了起来。“王爷这是藐视皇……”这话还没说完,穆子越的折扇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嵌进了这侍卫的脖颈,他瞪大眼睛张着口,再说不出话来。穆子越轻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又理了衣襟,“其他人还有问题?”
一群剩下的都是普通的侍卫,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一个个白着脸抖地像筛子一样。穆子越掂了掂手里的折扇,悠悠道:“既然没有,还不快走?耽误了行程可没有人替你们担责。”
苏陵暗暗擦了擦额上的汗。“苏陵,处置好这里再跟上。”
说完穆子越已经走向了马车,剩下的侍卫也被松开了手脚,他们茫然地对视一眼,聪明地选择了闭嘴。马车内薛亦晚又替如意检查了伤口,发现血已经渐渐止住了这才放心。如意这时候也后怕起来,“小姐,皇上不会知道这件事,这些人说起来也算是御前伺候的……”薛亦晚戳了戳她的额头,“知道怕了?方才居然还敢去挡刀子。”
如意想到那个侍卫长就来气,谁知道一抬手伤口又碰上了车壁,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车帘蓦地一掀,穆子越长腿一迈就进了车厢内。如意噘着嘴往自家小姐身边坐了坐,她可不想给宁王接近自家小姐的机会。穆子越笑意不变,潇洒十足地坐下,用合上的折扇轻点着好看的鼻尖,“让我来猜猜,小晚儿这次是想做什么?”
薛亦晚抿了抿唇,“你不是说了不会拦着我去历山?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如意捂着手臂噘着嘴道:“是呀,宁王殿下不养病跑来这荒郊野外,难道是散心?”
穆子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轻笑道:“本王倒不是为了来这荒郊野外的,历山别宫的风光可是比这里好多了。”
薛亦晚脸色一变,“你要去历山?这怎么行,处理完这里的事你还是快回京都。”
如意警戒地望着穆子越,再次往薛亦晚身边靠了靠,在她眼里,穆子越就是一只时时刻刻盯着自家小姐的大灰狼。穆子越微微蓄起笑意,“宁王自然是不会出现在历山的,我这次不会暴露身份,小晚儿权当是收了个帮手罢了,如何?况且,我还知道去历山的捷径。”
薛亦晚蹙起了眉,“你想做什么?历山那里的事还牵扯到了你?”
穆子越望着薛亦晚沉思的目光,眸中的怜惜一闪而过,这些年来他的小晚儿已经戒备如此了?他笑了笑,“历山的事我没有兴趣,你只当我去游山玩水罢了,医药之术我也不懂,不会插手干扰。”
如意一脸不甘愿,“小姐……这怎么行,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岂不是惨了!”
穆子越径直拔下了发间束发的玉簪,一头墨发倾泻而下,白衣墨发,举手投足间皆是俊逸清雅之态。随手以丝带绑起墨发,整个人的气质也沉静几分,比起一身红衣尽显张扬风流的模样,现在的穆子越只像个普通世家的温润公子。薛亦晚打量着他道:“你应该知道历山的具体情况了吧?太后的病情尚且不明朗,历山也被围起来了,这一去未必清闲。”
穆子越轻轻一笑,随后用折扇掀起了车帘,瞥了眼外头已经换成自己人的车夫,吩咐道:“启程。”
有了穆子越的帮忙,不仅走的是平稳的官道也快了不少。薛亦晚掀开车帘望了眼外头陌生的风景,连宫中侍卫都不知道的路,穆子越一个久居封地的闲散王爷居然了若指掌。她微微垂下眼帘,心里却是明白,不管是不是为了自保,穆子越心里大概也是又不甘心的吧,只是他的路比任何人都要难走。“想什么呢?”
穆子越递了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过去,既不会弄脏手也不会显得突兀。薛亦晚回过神轻笑着谢过,“谢谢。”
“和我说谢谢?看来还真是要和我生分了,哎……”穆子越感慨一般长叹一声,眯着一双看不出喜怒的眸子盯着薛亦晚。薛亦晚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接话,只是不再推辞接过橘子。望了眼一旁熟睡过去的如意,这丫头失血又受了惊吓,服了一点安神调息的药就熟睡了。“这丫鬟可是东宫送来的。”
穆子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如意,“小晚儿当真放心身边留这么个人?”
薛亦晚抬起清亮的眸,“留不住人心那即使是亲人也长久不了,不是么?如意虽然在我身边不久,但我信她,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穆子越柔和的目光落在薛亦晚的眉间,倏地一笑。薛亦晚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穆子越慵懒地往后一倚,挑眉道:“我在想,若是洛州那些姑娘都像小晚儿这般,这可就没意思了。”
薛亦晚也不理他的打趣,低头一笑,“那为何不回洛州?”
穆子越摇头不语,折扇轻摇间将马车内徐徐燃起的安神香散得更匀。因着安神香和一路的平稳,连薛亦晚也斜倚着车壁睡去。穆子越轻轻将一件黄羽缎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凝视了她安静的睡颜良久,这才起身出了车厢。苏陵这时候也已经赶来了,他刚要开口就被穆子越抬手打断了,他吩咐了仍在驾车的车夫几句,随后脚尖轻点便一跃而起落在了苏陵身边的一匹白马上。回眸望了眼马车的车帘,穆子越握着缰绳低声道:“先走一步,到前面再说。”
安神香的味道渐渐散去,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已经处于浅眠的薛亦晚感受到了变化,蓦地睁开了眸子,可车厢里只有仍在熟睡的如意。薛亦晚轻轻揉了揉额头,她一伸手那件披风就落在了脚边,望着披风,她微微蹙起了眉,穆子越呢?她掀开车帘,山上黄昏的晚风让她顿时清醒了。“二小姐,已经在历山别宫的外头了。”
车夫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薛亦晚打量着前头一条极宽的山道,问道:“你家主子去哪儿了?还有先前跟着的侍卫”“那些侍卫已经被主子安排好了,主子也已经先一步去了别宫,前面就有侍卫把守,小人怕扰了小姐清静所以就停在了这里。”
薛亦晚点点头,看了眼天际道:“天色不早了,走吧。”
拐过几个路口,凌乱的脚步声就显得越来越清晰了。薛亦晚用手指勾起车帘就看到外面许多侍卫的身影,有把守的也有巡逻的,远远超出一个别宫该有的警戒程度。“什么人!”
马车倏地停下。车夫下车后躬身道:“小人护送薛二小姐来为太后诊治。”
“薛二小姐?”
为首的侍卫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小姐可算是到了!”
这一身月白直缀毫不打眼的人正是穆子越。听到穆子越的声音,薛亦晚微微放心了一些,她知道穆子越不方便暴露身份,配合道:“派你先行一步是为了传个信,怎的还是在门口耽搁了,要是耽误了太后的病情,谁担得起?”
穆子越眼中隐着的笑意一闪而过,语气却是十足带了惧意,“都是小人办事不利,还请小姐恕罪!”
这时候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也疾步赶了来,正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婢杏姑,她压下了脸上的急色,沉声对那些还拦着路的侍卫道:“这是怎么了?”
侍卫见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婢亲自来了,这才给了几分好脸色,“倒是累着姑姑跑着一趟,这薛二小姐弟兄们也不认得。”
薛亦晚听见来了人,猜测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于是掀开车帘要下车。穆子越几步上前伸手要去搀扶。薛亦晚一怔,可随后想到这场合还是将手轻搭在了穆子越的衣袖上,走了个过场。“赏春宴我曾见过薛二小姐。”
杏姑望着薛亦晚,眼神中又露出了急切之态。她对那些太医早已经是失望透顶了,不知为何,竟然对这个薛家的庶女有了希冀。薛亦晚也想起了这人的身份,赏春宴上自己和封玉起比试投壶的美人瓶还是她替太后送来的。想来这也是个身份不低的侍婢,没想到她居然亲自赶来了,还这么急切,是因为太后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