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亦晚刚要出门,穆子越的马车就停在门口了。薛亦晚知道穆子越一向是习惯骑马的,迟疑地望着他,“这么晚了还过来?”
穆子越笑了笑,“上车!有好东西给你路上消遣。”
原来是要送她去薛家,薛亦晚回以一笑,“你这个朋友我可是交对了。”
穆子越垂眸隐下眼里的失落,对她来说自己是值得深交的挚友,可对自己而言,她却是值得放在心底的挚爱。再抬头,穆子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笑意,拉了一把薛亦晚,斜斜一笑,“那可不是,你当初救我一命,现在可是知道好处了?”
薛亦晚可不买他这帐,微眯了眸子,“既如此,可把好处拿出来吧?什么好东西?”
穆子越爽朗一笑,“你啊,一点亏也不愿吃,行了,我认输,这是云圣宗那里得来的书信,本是初七写给你的,正好我的人过去了一趟,就带回来了。”
“正好?”
薛亦晚玩味地盯着他,“你派人跟着他们了?”
穆子越慵懒地斜倚在迎枕上,眸中蓄满了笑意,“小晚儿这质问的态度可让我上心了啊。”
薛亦晚扑哧一笑,“行了,这事儿我还得谢谢你。”
说完薛亦晚快速展开了信笺,她也是认得初七的字迹的,他虽然说自己没有读过书,可是这些字都是一学就会,甚至写得很好,还要一种独特的刚硬。看完薛亦晚算是放心了一大半,这信显然是他们刚刚到云圣宗的时候写得,只是不知道穆子越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速度就得到了。“怎么样,放心了?我就说那小子福气好,有你这个姐姐操持着必定一生顺泰。”
穆子越笑眯眯地盯着薛亦晚。薛亦晚的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前世真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姐姐,成志才……她猛地甩开这个想法,一切都已经变了!“小晚儿?!”
穆子越担心地望着她。薛亦晚快速地回过神,轻笑道:“没事,只是有点想成志了。”
穆子越目光放柔,“你就是太惯着这小子了,以后我可要帮你好好教一教他,他的身手到底还差些,却一心想着替你出头。”
薛亦晚笑了起来,“我就这一个弟弟。”
穆子越笑得目光绚烂起来,似是眼前的图景美不胜收。“好好好,那我手下留情些,不过他可是憋着一股劲练武呢,以后你要是嫌这京都无趣,我就带你和成志去荆州瞧瞧,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铁马金戈。”
薛亦晚礼节性地谢过他,“这一点真是我疏忽了,纸上得来终觉浅。”
穆子越失落了一瞬,笑道:“我们不是挚友么?总是谢来谢去倒像是生疏了。”
薛亦晚刚要开口,马车停下了。穆子越掀开车帘一看,外头已经是薛家的大门了,他替薛亦晚挑着车帘,“小心些,去吧。”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道你将我当做朋友不求回报,但对我来说你做的很多事真的让我感激。”
她转身要下去,没想到突然马儿嘶鸣着失控了!车夫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被甩到了马下。薛亦晚也没有料到,她伸手拽住了车帘的衣角,可身体还是倒向了车辙!“小晚儿!”
穆子越脸色一变,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吁!这马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撒开蹄子就往前跑,薛亦晚像是被一股大力拉扯一般,整个人后仰。穆子越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就没办法拉回薛亦晚,他心一横踩着木板跳出了车厢,抱着薛亦晚落在了一旁的街角。砰地一声,穆子越的背重重砸在了街边的木板上。他咬着牙抬起头,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薛亦晚,“小晚儿?!有没有事?”
薛亦晚半晌才回过神,她紧紧盯着穆子越,蹙起了眉,“穆子越!你怎么这么蠢!怎么就这么跳下来了?如果没有这板子,你要是摔成了残废呢?!”
穆子越松开了薛亦晚的腰,强撑着坐了起来,灿烂一笑,“拜托,爷这条命可是你救回来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摔残废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薛亦晚按住了要站起来的穆子越,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还想干嘛?我先看看你有没有事,万一伤着了再逞强,我看谁能救你?”
穆子越见她一本正经地按住自己,再多的逞强也化作了柔意,乖乖地坐在被撞断的木板上,看着低头检查的薛亦晚。方才抱住她,保护她,他根本没有想过后果。薛亦晚大致查看了他摔倒的几个地方,蹙着眉道:“这些地方虽然没有外伤,你可别疏忽,今天是来不及了,你回去找大夫好好瞧瞧,明日我去给你制些外敷的药。”
穆子越望着她低头后纤长的睫毛,唇角扬起了笑。“爷可是为了救你啊,只有外敷的药?”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好,内服的只要你不嫌多,我会多送些去,让苏陵监督你用药。”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穆子越会这么莽撞地直接跳车。确定没有事,薛亦晚扶着他起身,“那马的叫声我听着有些不对劲,一会儿你好好查一查,别让有心人做了什么手脚。”
穆子越哎哟一声,靠在了薛亦晚的肩上,呲牙咧嘴的。薛亦晚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还有哪里撞到了?”
穆子越心里偷笑,脸上却装得很像,“哎唷,我这脚……”“王爷!”
就在这时候,苏陵骑着马带了人快速赶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薛亦晚看到苏陵,连忙让他过来,“苏陵,你扶着你家王爷,还有,让人去追方才受了惊吓的马,别让惊马扰了百姓。”
苏陵立刻会意,接受扶过了穆子越,然后让人去追马车了。薛亦晚看着穆子越,不放心地说道:“我替你瞧瞧腿上?”
穆子越哪敢让她检查,忙缓和了脸色,“似乎还行,许是方才起身太急了,有苏陵在呢,没事。”
苏陵也是连忙躬身道:“二小姐放心!”
薛亦晚点点头,“这样就好。”
这时候,一旁的茶楼二楼窗口,却有一人的脸色越来越幽深。从方才到现在,他看得真真切切,看到穆子越抱着薛亦晚跳下马车,看到薛亦晚为穆子越检查伤口,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想到薛亦晚对自己始终存在的抗拒,穆君毅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明起来,难道薛亦晚真的是对穆子越有意?所以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甚至,这猫儿张牙舞爪地对着自己,戒备而警惕,而面对着穆子越,她是真的关切和担忧。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垂眸掩下愠怒和失落。情绪失控对他来说是种精心算计外不可触犯的禁忌,可显然他一次次地触犯了自己给自己划的界线。他眼前放着的是一只长长的木匣,没有合上盖子,里头的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矜贵不已又透着清灵毓秀,很像薛亦晚的气质。穆君毅轻抚着这支发簪,随后利落地收手,没有再看,“任寒,走吧。”
任寒不敢开口,躬身应了。“殿下,这发簪怎么办?”
穆君毅没有回头,“无用之物,扔了吧。”
任寒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他再看窗外,已经空无一人,轻叹了一声,将木匣拿起跟上了穆君毅。这时候的薛亦晚已经整好了衣衫走到薛家的正门,今天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人是怕会有什么猝不及防的事,如果带了人来势必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甚至可能还会受胁迫,倒是一个人她把握大些。门房处的婆子一看到薛亦晚连忙行礼,“老奴见过二小姐!”
薛亦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必,我如今已经不是府上的二小姐了。”
这时候薛府的管家李威匆匆赶来,他是得了薛亦晚的赏识和暗中相助才能坐稳了这个位置,对薛亦晚忠心耿耿。他行了礼,“小人见过安和县主!”
一旁的下人见管家这个态度,连忙跟着跪下行了大礼。薛亦晚看到李威脸色缓和了些,“李管家请起吧,今日我是登门拜访,无需多礼。”
“谢县主!”
李威起身,对着薛亦晚使了个眼色。薛亦晚会意,提高了声音道:“这里有李管家一人带我进去便可,其他人都散了吧。”
李威也朗声道:“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县主呢,小人这就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