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薛亦晚就去了东宫,她如今仍然有圣旨在身,再加上身份变成了县主,更是连宫门的守卫也客气了不止一点半点。今天封玉起一大早就拉着如意说要去逛铺子寻些新式点心,薛亦晚也乐得她有事情做,干脆自己一人进了宫。到了东宫,薛亦晚和胧月郡主碰了个正着。胧月郡主是来送药材的,看到薛亦晚,她脸色复杂了不少,原先的笑意也渐渐收起了。“亦晚见过郡主。”
薛亦晚行了礼,随后要走。胧月郡主掩过眸中不悦,浅笑道:“亦晚现在已经是皇上金口玉言封的安和县主,比我这个蒙受祖荫的郡主风光荣耀,怎的还要来做这样的活儿?是不是君毅哥哥忘了这回事?”
薛亦晚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含笑道:“郡主谬赞了,这是亦晚奉旨行事,皇上的意思亦晚不敢推脱。”
胧月郡主最不喜欢的一点就是薛亦晚这样滴水不漏找不出错处的态度了,她眸光微暗,随后上前道:“君毅哥哥昨日旧疾犯了,我送了些补药来,只是不知道亦晚用得上么?”
薛亦晚道谢,“郡主有心了,用得上的药材我一定会物尽其用。”
胧月郡主望着薛亦晚,柔柔一笑,“这没什么,君毅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别说是药材了,就是要把整个王府拿来换君毅哥哥的健康我也是愿意的。”
薛亦晚心里微微一动,“听闻太子殿下和平南王府交情不浅,今日听郡主一言果然如此。”
胧月郡主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把穆君毅对自己的好归功于王府,她再看薛亦晚就越看越不舒服,想到昨天的事情,她愈加怀疑这个薛亦晚有问题。虽然如此,胧月郡主还是一派端庄柔雅,“我和君毅哥哥从小就相识,自我父王过世后君毅哥哥一直都在照顾我,只是我经常在西岳罢了。”
薛亦晚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这个胧月郡主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她蓦地想到她给穆君毅送的那件衣裳。虽说穆君毅是因为平南王府格外待她亲厚,可她这些举动,甚至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总是透着敌意。“我刚刚想起来君毅哥哥爱喝雨前龙井,正准备去一趟茶庄呢,亦晚你还有事的吧?我就不打扰了。”
胧月郡主轻盈一笑,转身往殿门走去。转过身,她脸上的柔雅之意就浅淡下去,随之换上的是隐隐的不悦和不安,“嬷嬷,你一会儿让巧萍盯着些君毅哥哥那里,我总觉得这个薛亦晚心思不简单。”
一旁的嬷嬷躬身应了。这边,薛亦晚也看了看胧月郡主的背影,随后抿着唇往穆君毅的内殿而去。走到内殿门外,薛亦晚竟然听到了箫声,她脚步停住,凝神听了起来。但随着她脚步的停顿,那箫声也停住了。“在外面做什么?”
穆君毅的声音几分清澈,一点缓和。薛亦晚倒是惊叹于他的耳力了,她推门而入就看到窗边站着的穆君毅了。他背对着门口,一身浅青色的长衫素雅清灵,从背后看倒像是个水墨画里的清俊书生。露出衣袖的修长手指中握着一支箫,颜色古朴光泽柔润,一看就是陈年旧物。“原来你会箫。”
薛亦晚倒是意外,随后她一眼瞥见桌上放着的一管通体翠绿色的箫笛。上面挂着的丝绦明丽而柔婉,她脱口道:“桌上这箫笛太过阴柔,不会是殿下的吧?”
穆君毅转过身,“今日胧月拿了这箫笛来请教,她抚琴多年却没有碰过箫笛,这箫笛必定是她临走时忘了拿。”
薛亦晚微微蹙了眉,随后不再去看桌上那管箫笛,正色道:“叫我过来可是有了线索?”
穆君毅临窗而坐,将手中的箫随手放在腿边,“和薛家禁地逃走之人有关,等了几日,终于有人接近那屋子了。”
薛亦晚心思全然转到了这件事,“如何?是什么人?”
穆君毅开口道:“人已经在密牢之中,只是嘴硬了些,身上只搜出来一封蜜蜡所封的丝绸信。”
薛亦晚抬眸,“可有线索?”
穆君毅道:“就在小几后的暗格内。”
薛亦晚立刻走到了小几后,打开暗格取出了那块丝绸,可这丝绸极小,比手心大不到哪里。她望着上面的几个字蹙起了眉。“想把人带去青州?”
青州,那着实是很远了,而且离西岳边境很近,这样的话很可能还和西岳有关了。穆君毅微微颔首,“屋子里的两个人暂时还没有动静,应该是在等这密信,你的意思如何?”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任寒的通报声,“殿下!上回抓到的那人,在牢里自尽了!也不知他是哪里带了毒!”
穆君毅不悦地蹙起眉,“本宫吩咐过盯紧了。”
薛亦晚开口道:“算了,这些人都是死士,就算他没有办法自尽也不会泄露消息的。”
说完,她再次看了眼手中的丝绸,“现在就是把剩下的人抓起来也没有办法了,不如就顺藤摸瓜吧。”
穆君毅微微垂下眼帘,“青州近来一直不太平。”
薛亦晚惊愕地望着穆君毅,她还没明白穆君毅突然这么说的原因。“我的人手在青州出了和当日朔州相似的事情,只是这次早有防范之心,并没有十分严重。”
穆君毅对这件事带着怒意,声音也冷冽了几分。薛亦晚接道:“那一直堵也不是办法,看来是有人刻意针对了,能用这种法子针对他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穆君毅点头,“所以,我打算亲自走一趟。”
薛亦晚一惊,“你要去青州?!”
青州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南陵和西岳的边境,自然是不安稳的。穆君毅拿起竹箫,手指轻轻拂过,声音放柔了几分,“这次,和我去青州吧。”
薛亦晚眉头一蹙,“去青州?你想清楚了?”
穆君毅淡淡一笑,开口道:“这人是想把我逼出面,再不去会一会他,只会让他更嚣张。”
薛亦晚没有话能反驳,她想了想,说道:“现在京都同样不平静,晋王和宁王也都出了京都,这个时候你再离开……”穆君毅起身,走向了薛亦晚,“你在担心我?”
薛亦晚伸手虚扶了他一把,平静地说道:“你想拉我下水,就不允许我多为自己打算?”
穆君毅见她伸手要扶自己,心里不是一般的受用,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怎么报答我么?青州一行就可以抵消。”
薛亦晚一抬头就撞进了穆君毅那双极深邃的眼眸,她迅速低下头,“我不保证一定可以替你解围。”
穆君毅失笑,“你自己不也想知道这丝绸上所书一事究竟背后有什么人么?就当是你我顺道同行罢了。”
薛亦晚怀疑地看了眼这丝绸,“这真的不是你派人造的?”
穆君毅笑意更浓,“你的意思是,我为了把你骗去青州不择手段?”
薛亦晚脸一红,“也不是这个意思。”
穆君毅挑眉笑道:“那就是想好了要和我去青州?如今这般密谋,倒像是有几分私奔的意思。”
薛亦晚呛声道:“那殿下倒是想多了,殿下一无荣华富贵许我,二无权势地位赠我,我这就私奔,只能说亏之大矣!”
穆君毅轻轻一个用力,将薛亦晚抱了个满怀,低声笑道:“这是你要的聘礼?虽然难了些,我倒是愿意替你挣一挣来。”
薛亦晚红着脸推开他,“胡说什么?不是在商榷正事么?”
“终生大事便不是正事么?”
穆君毅笑意不变,一张俊脸神采飞扬。薛亦晚词穷,转过身,“再不正经我可就走了,等到殿下有心情商讨正事的时候再来。”
穆君毅只好是退了一步,握着箫开口道:“你手里的丝绸暂且留下,我想法子送去,到时候跟着他往青州去便是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那一小块的丝绸,对于穆君毅的办事效率她倒是不怀疑的。随后她又问道:“还有一事,昨日,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柳如烟做不到这么多。”
穆君毅想到这件事脸色就阴沉下来,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过去呢?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开口道:“我已经在让任寒详细调查静然轩和清玉阁了,在宫里想做这么大的手脚而不露出蛛丝马迹,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不知怎么的,薛亦晚突然脑海里闪出一张脸。那个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她蹙眉问道:“你还记得林嬷嬷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