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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桃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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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玗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狸花猫和海东青,随李怀玉回宫。因毓媞得知寿康宫已建好,接下来就是雕梁画栋,和新制傢俬用具,便以此为借口,让玹玗在宫里多留几天,不用急着返回畅春园。“姑娘能多住几天真是太好了。”

李怀玉也坐在车里,感慨地说道:“就这几天,反对皇上翻案的折子跟雪片似的,前天两派大臣还在御前吵得不可开交,那乾清宫就快跟个菜市场一样了。”

从发下谕令后,弘历还亲自翻查了汪景祺旧案的相关卷宗,证实《西征笔记》乃出游秦省时所作,其族中亲眷皆不知情。案发至今已过十余载,汪景祺故然罪不容恕,但族中亲人实属无辜,遂开恩赦回发遣宁古塔者,被革禁的悉予宽宥。此外,因隆科多案而遭到株连的查嗣庭,其子侄等拘系配所将十载,亦从宽赦回。雍正朝的旧案多事罚过其罪,牵涉了不少无辜,遭罢斥废免的官员,不乏有用之才,所以弘历根据情节轻重不同,恩赦释放,有些重新加以起用。这些翻案举措,纠正了前朝刑狱案件兴株连的弊端,以树立乾隆朝的新政气象,并在一定程度上赢得普通士大夫和平民的理解,从而扩大了群众基础。可凡事总有两面,朝中有很多大臣反对,鄂尔泰一党态度最为强硬。“听说皇上重新启用了几位前朝时遭革职的旧人?”

那些官员她并不认识,但毓媞让人暗中调查过,雍正朝革职的张楷、彭维新、俞兆晟、陈世倌四人,乃因为官清正,不结交党派,所以遭忌恨而被弹劾下狱。“都外放到各地去了,没有留在京中。”

李怀玉毫不隐瞒,反正雁儿和莲子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她们听了去。“皇上前几日说要召回一个叫杨名时的人,鄂尔泰大人在朝上就极力反对,说其是因赃私、借欠亏空等事革职,品性有问题,绝不可重新起用。”

“杨名时……”玹玗眼眸微敛,依稀记得听父母谈起过此人。“是啊,但皇上查过,杨名时为人诚朴,品德端方。”

说着,李怀玉又撇撇嘴叹道:“不过我听说,他都七十六岁了,应该也没什么用处。”

“皇上自有考量,用不着咱们费心。”

玹玗淡淡一笑,撩开车帘望了望,对叫车的小太监吩咐道:“我们绕一圈,从东直门入城。”

李怀玉眼珠子一转,问道:“姑娘这是要回府?”

“嗯。”

玹玗点点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我交代骆管家,要把小安子的家人接到府中,所以想回去看看,她们住的习不习惯。”

“她们挺好的。”

李怀玉前几天去过郭络罗府,见骆均已经安排人教小安子的妹妹读书识字,又让安大娘在厨房帮忙。“前两天我去送东西,还见过一面,本来还想问问她们有没有什么话带给小安子,可临走时忘了。”

“我也是这想法。”

自从她随毓媞居住畅春园后,小安子要看守三所殿,都没有时间出宫探望亲人,她帮忙带个话或捎点东西,只是举手之劳,却能让身边人更加忠心,这点她是跟弘历所学。“你刚才说去送东西,是什么?”

李怀玉立刻笑道:“皇上让奴才给骆管家和黄三兄弟入宫腰牌,以后他们若有事找姑娘,可从东华门入内,直接去太医院找谢鸿瑞,由他代为传话。”

玹玗浅浅一笑,弘历的心思她明白,反正也不想和他对弈,以后要做的事情,他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至于能不能接受,便不是她能控制。马车没有停在前门,玹玗是从后门回府,让李怀玉带着雁儿、莲子各处转转。书房内,骆均带着小安子的家人前来,安大娘见到玹玗,立刻拉着女儿和儿子跪下磕头,又连声说了一堆感恩的话。问过怎么称呼后,玹玗笑着对安大娘说道:“儿子还小,叫二狗子贱名好养活,等过几年该读书认字的时候再改。不过大妞儿就快十岁了,也该有个正经名字,我瞧着她性子腼腆,笑起来清丽可爱,不如以后就叫‘晓晴’好吗?”

“格格赐名,是这丫头的福气,当然好。”

安大娘连连点头,又让女儿磕头谢恩。“这不是在宫里,不用动辄下跪磕头,咱们府上的人向来亲如一家。”

玹玗笑了笑,大家寒暄了几句,又问道:“过一会儿我要回宫,有什么话或东西要带给小安子吗?”

安大娘摇了摇头,“哪里敢麻烦格格。”

“外道什么。”

骆均知道安大娘不好意思,便代为说道:“再有几天是小安子的生日,你前两天不还念叨着,想给儿子亲手做几个包子吗?”

玹玗了然一笑,“那快去准备,我等着,一会儿带进宫去给他。”

安大娘领着儿女离开后,玹玗脸上的表情瞬间改变,严肃的向骆均询问,可有听说过杨名时这个人。“这杨名时原是云贵总督,由于整饬官吏科敛,核实州县需要数目,酌定征收钱粮,减少对百姓的加派,结果使云南地方税收额下降,因而遭人弹劾。”

凡送到府中的宫门抄,骆均都有看过,也曾听海殷提到杨名时。雍正二年,雍正帝曾御书“清操夙著”的匾额送给杨名时,以表彰他几十年清正廉洁、躬身勤政的卓著功绩;雍正三年,擢升为兵部尚书,仍兼云贵总督;雍正四年再转为吏部尚书,命以总督管理巡抚事。杨名时不仅是封疆大吏,还位极人臣,可几个月后却突发巨变。雍正四年十月,杨名时云贵总督之职被鄂尔泰取代;翌年,因题本误载密谕获罪;雍正六年,又有人上参奏本,称他欠亏空,雍正帝更以“徇隐废弛,库帑仓谷,借欠亏空”将其革职。连番打压恍如噩梦,就连杨名时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遭此横祸。“指不定又是被鄂尔泰一党诬陷。”

玹玗冷笑了两声,弘历有意重新起用,但杨名时年事已高,定然不会外放。“此人品性如何?”

骆均想了想,“记得老爷说过,他刚正不阿,还不畏权贵。”

“此人在云南七年,京中并无产业,皇上招他回来,定会赏赐宅院。”

玹玗眸中闪过慧黠笑意,冷冷一勾嘴角,吩咐道:“打听着,若是他的府邸招请家丁婢仆,能安排几个自己人进去是最好,不然就拿银子收买几个。”

“莫非格格是想……”骆均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阿玛不能白受冤枉。”

玹玗眸锐寒如冰刃,冷声哼道:“皇上虽不待见鄂尔泰,却不能立时剪除,毕竟是雍正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就算寻得到罪名,还得有不怕事的人下手。”

骆均忙劝道:“格格,这事情太过危险。”

玹玗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就算我不对付鄂尔泰,他也不会放过我,不如以攻为守。”

见她如此决绝,骆均只能点头应下。马车到东华门已是未时,一路走回慈宁宫,不少太监宫婢都以古怪的眼神偷偷瞄着玹玗,就像见到妖物似的。刚到慈祥门,欢子从养心殿出来,惊讶地问:“姑娘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

重重踹了欢子一脚,李怀玉斥道:“姑娘什么时候回来,还要你批准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欢子慌忙摆了摆手,“皇上今天动大气呢,早朝快午时才散,别说用膳,到现在连口点心都没吃,庄亲王、和亲王、还有鄂尔泰大人,这会还在养心殿议事。”

“说说,什么情况?”

李怀玉一早就去了畅春园,没在朝堂上站班。欢子抓了抓后颈,吞吞吐吐半晌才说道:“户部尚书弹劾王士俊大人,说他借开荒为名,加派钱粮赋税,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后来扯到田文镜大人,但奴才没听清。”

李怀玉颇感无奈地叹道:“废物,在养心殿当差这么久,连风声都听不明白。”

“行了,你也别骂他了。”

玹玗唇边抿出一抹轻笑,对李怀玉叮嘱道:“让内御膳房备好点心,等几位大人散了,赶紧劝皇上吃点东西。”

“姑娘既然回来了,劝皇上用膳的差事当然得劳动姑娘。”

李怀玉嘻嘻一笑,打发欢子去内御膳房,又道:“一会儿几位大人走了,奴才就过去请姑娘。”

“你就捡懒吧。”

玹玗笑着睨了他一眼,转身走进慈祥门。雁儿一推三所殿的院门,小安子立刻从房内迎了出来,莲子笑着把安大娘做的包子递给他,又调侃他生日那天得请客。小安子也不与她们玩笑,反而眉头紧蹙,低声自责道:“奴才没用,让人偷偷溜进来陷害姑娘。”

玹玗眸光一凛,问道:“那白梅树下有什么东西,你知道了?”

“近日宫里都传开了,说是慈宁宫有邪物。”

小安子望了望白梅树,又道:“刚刚还有个脸生的小太监,把奴才骗到隔壁东宫殿,回来时就发现那一块土被人动过。”

“起来吧。”

让雁儿和莲子把他拉起来,玹玗笑着低声问道:“五爷在这院子住着,他是不是让你别动那东西?”

看着她们三人的神情,小安子顿时有点懵,抓了抓脑袋,“是啊。”

“这事姑娘早就知道了。”

雁儿笑了笑,“所以和五爷一起玩了这招请君入瓮。”

“你无需自责。”

玹玗淡淡笑着,如今小安子的家人都在郭络罗府,对他也就不必再有任何隐瞒。“你们都跟我进来,有些事情吩咐你们。”

听小安子说了各种版本的谣言,玹玗不得不佩服那些人编故事的能耐,若是放在市井茶楼,绝对是说书人才。“可有一点说不通啊。”

莲子侧着头,问道:“既然宫里都传开了,小安子是姑娘的人,按理说应该会帮着姑娘把罪证毁掉啊。”

“说得通。”

小安子忙解释道:“宫里人只传是在慈宁宫看到邪物,又没说明是在哪一处,且这种下咒害人的事情,非心腹不会相告。”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雁儿惊诧地盯着他。小安子娓娓说道:“你们忘了?太后上徽号的前一晚,和亲王就在那白梅树下,过了两天奴才又见他在那边埋东西,宫里风言风语传开后,奴才就掘开瞧了一眼。”

他记得那天晚上挖到小棺材时,弘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得他还以为会被灭口,哪知弘昼只吩咐他把东西埋回去,什么都别说,等玹玗回来他就会明白。玹玗垂下眼帘,沉默片刻,眸中忽然闪过寒光,邪魅地笑道:“雁儿、莲子你们去御药房,随便领些香料,不够一个时辰别回来;小安子,你去内务府要些茶叶,也是一样,不到一个时辰别回来。”

雁儿微微一怔,“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躲在崇禧门,我只瞟到一眼,像是那个康祥。”

如果真的有人想嫁祸她,定然会选择立刻动手,这样故事才合情合理。“今天就是最好的人赃并获之时。”

“哦,我明白了。”

雁儿猛然一点头,“姑娘一回来,听到宫里的风言风语,心里有鬼,害怕东窗事发,所以立刻把我们都支开,然后把罪证销毁掉。”

“是啊,若到明天就说不通了。”

莲子也恍然了悟地附和道:“真是姑娘所为,不立刻解决,难道还等人来抓不成。”

玹玗唇边含着一丝冷笑,望着窗外落英缤纷的景致,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兴趣。六宫中藏着一条毒蛇,心思比甯馨和佩兰都更缜密,而她竟不知是何时招惹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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