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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七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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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再按时间顺序排纂,最后装订成册。虽说《起居注》并不涉及到皇帝私生活,但翰林院害怕这些记录遗失,从来都是锁在铁柜中,且绝不允许任何人将记录带出起居注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弘昼翻了翻白眼,更正道:“这是本王顺出来的。”

“那不是一样嘛。”

颇为无奈的瞥了弘昼一眼,玹玗才低头去看,这正常记录究竟有什么好笑的。只见对奉安大典,草本上有如此一段记录:……伏地恸哭,直至地宫门将闭,礼部官员叩请再三,方起身离去……“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玹玗不禁低喃自问。“如果本王没记错……”弘昼拉长了声,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笑道:“应该是没有,莫非你有看到。”

“所以,这就是记注官臆想出来的……”玹玗按照草本上的记录去描绘画面,想象弘历在雍正帝梓宫前,痛哭流涕,且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受不了吧。”

见她的反应,弘昼摇头大笑,之后又叹道:“其实,这起居注每年都会由翰林院掌院学士,指定总办记注官,对草本逐条查核增改,至年底封印前,翰林院具折奏呈,待皇帝发下,再由记注官会同内阁学士,将起居注册正本藏入内阁大库。”

“原来如此。”

玹玗了然地点点头,早知道那些对皇帝的记载不可信,没想到荒唐成这样。“反正到时候都要改,不如先就写得漂亮些,以后也就省事不少。”

“我是去查其他记录……”弘昼话到一半,猛然瞥到弘历回来,忙改口道:“反正就是不小心看到这个,觉得写的夸张,想知道皇兄看后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就顺出来了。”

弘历顿住脚步,蹙眉问道:“什么东西?”

“皇兄瞧瞧。”

弘昼一把抓过玹玗手中的册子,满脸坏笑地递上去。弘历接过来看了看,眉梢微扬,闷声道:“朕乃孝子,不应该是这样吗。”

玹玗和弘昼相视一望,都憋着笑,缓缓点头,应了声“应该”。“皇兄这么快就下朝了,事情可顺利?”

弘昼原以为今日早朝,不近午时很难争出个结果。弘历定定地看了玹玗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又对弘昼说道:“被她瞎折腾了一场,有些人似乎老实了很多。”

“我?”

玹玗指着自己,不解地问道:“我什么时候瞎折腾过。”

弘历大步走到书案前,执起一本折子,对玹玗一招手,命令道:“过来。”

弘昼神秘一笑,低声道:“还不快去,今儿皇兄有大礼给你。”

“这东西,我还是不看的好。”

玹玗摆了摆手,虽然殿内并无外人,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能自由出入养心殿,本来就让皇后恨得牙痒痒,难得这段时消停,她可不想惹出些无谓的麻烦。“朕让你看。”

弘历柔声笑道:“这事和你有关,你不看,朕不用宝,五爷可没法去办差啊。”

“丫头快看吧。”

弘昼走上前,有些等不急地催促道:“你以为本王是在养心殿偷懒,如果午时早朝都不散,本王就得去兵部大牢蹲守了。”

“兵部大牢……”玹玗心中一怔,猛然想到一个人,忙抓过折子打开看,上面的文字让她霎时间又惊又喜,不由得泪眼盈眶。“若是泪水滴上去了,朕就得从新再写,又得耽搁时辰。”

弘历凝眸望着她,伸手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万岁爷,你真的要释放岳伯父?”

玹玗还是难以置信的问。弘历拍了拍她的脸颊,笑着反问:“那不然呢,难道朕闲着练字玩吗?”

玹玗猛然摇了摇头,忙把折子铺放在案上,请他快些用宝。“行了,臣弟要办差去了。”

弘昼拿起盖好御印的折子,刚跨出一步,又折返回来,抿着奸笑在玹玗耳畔低语道:“记得好好感谢皇兄,你懂的。”

“五爷!”

玹玗羞红着脸娇斥,眼中泪水瞬间散尽。弘昼离去后,李怀玉机灵鬼似的,张罗好设在东暖阁的早膳,就领着所有内监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养心殿大门,自己就守在抱厦前,任谁来了都不让进。“当下,只能现将岳钟琪放出来,至于洗冤平反,还得从长计议。”

弘历拉着她往东暖阁一起用膳,又不忘嘱咐道:“岳钟琪在牢里关了几年,身子难免有些病痛,但他京中的宅子和全部家产都被抄没,所以爷打算把他安排在你府上修养,离和亲王府近,也能有个照应。不过,这段时间你不准独自出宫,等他身子好些了,爷陪你回府,且再过些日子,和硕特额驸会返京,然后护送他回成都。”

今日朝堂上,弘历以岳钟琪平定青海有功,傅尔丹和陈泰祖上功勋为由,谕旨将三人释放归家,曾受牵连而被借故降革的八旗将领也一概予以免罪,并尽量复用有能之士。张廷玉乃三朝元老,若不是极懂趋利避害,又如何能顺利的从康熙朝过渡到雍正朝,还成为朝中柱石。所以,当弘历再次提出释放岳钟琪,明知其用意是要为岳钟琪翻案,张廷玉依然表示赞同,言辞中甚至透出对岳钟琪谋逆罪名的质疑。而讷亲,上次在朝堂挨揍,弘历冷眼旁观,之后弘昼的负荆请罪,又搅得他府上不得安宁,这次索性没有态度,只称岳钟琪年事已高,宽免其罪实乃皇帝仁德。至于鄂尔泰,难得他这次没有反对,在鄂昌事件平息后,他越发明白,与其费力去对付一个被贬为庶民的老人,不如直接拔掉弘历身边的那个祸害。玹玗心思细腻,手段狠毒,现在都已经是个让人头疼的角色,若长此下去,西林觉罗府哪还能有安宁。“巴蜀山川钟灵毓秀,那里适合岳伯父,且回去与岳伯母团聚,怎么都比留在京城好。”

玹玗在感慨至于,心中也有隐隐不安,以她对鄂尔泰的认识,怎么可能轻易低头。当年,弹劾岳钟琪谋反,鄂尔泰是在雍正帝的授意下,但今时不同往日,护身符没了,一旦岳钟琪平反,鄂尔泰不但名节不保,还有可能祸及全家。女人的直觉虽无逻辑可言,却终是出奇的精准,眼下的局面,就如看似平静的渊潭,在不见光的深处,早已暗滔涌动。人间四月,梨花尽,桃花盛绽,杏花含苞欲放。今年的紫禁城,各处花开得格外明艳。秀女们的复选阶段已过,还有小半个月时间就要殿选,甯馨和佩兰都忙着操办选秀的事情,心思都在秀女名单上,后宫也算平静无事。不过从立夏以来,初涵就未随众妃来寿康宫请安,但贵人品阶并无资格入内,所以毓媞也没注意到,反而是秋华心细,知道玹玗素日和初涵比较亲近,便悄悄把心中疑惑告诉了雁儿。夜风徐徐,锦婳斋的小荷已露尖角。添灯池塘畔,看鸳鸯在碧叶间嬉戏,锦鲤在碧水中串游,这算是初夏的闲趣。“姑娘,你可知道海贵人已病了好些天。”

见玹玗今日早归,心情也不错,雁儿才敢把听到的事情说出来。“病了!什么时候,是什么病?”

玹玗眸底透出疑色,从泰陵回来时初涵还好好的,只因刊印《庚戌文钞》之事还未妥当,她几乎整日都在养心殿,连寿康宫都少去,更没时间和初涵见面。“不知道,皇后娘娘都没在太后跟前提,但是我刚才让小安子过去探探,想必一会就回来。”

雁儿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皇上应该是知道海贵人病了,但并未多问。”

“皇上知道?”

玹玗一挑眉,既然消息已经传到养心殿,为何她不曾听闻。“嗯。”

雁儿点点头,敛眸想了想,才道:“是小玉子一时说漏嘴的,最近皇上翻海贵人的牌子次数最多,可立夏之后就传出海贵人染疾,绿头牌也挂了起来,前天晚上敬事房送牌子,皇上随口问了一句,但也没有去雍和宫探望。”

玹玗正觉疑惑,就见小安子匆匆回来,忙问道:“海贵人可还安好?”

“奴才没见到海贵人。”

小安子跑得满头大汗,接过雁儿递来的茶,牛饮般灌下,才继续回道:“永和门外立着两个侍卫,说海贵人得了会传染的恶疾,所以皇后下令,让海贵人隔离静养,也不许外人探望。”

“得宠妃嫔忽然染疾,又是老把戏。”

玹玗冷声一笑,对小安子吩咐道:“劳累你再跑一趟,去太医院找傅海,在内左门等我。”

“哪敢说劳累,奴才这就去。”

小安子一额首,溜烟地跑了。玹玗换了身衣服,才往永和宫而去,守门的侍卫见她还带着内教习,虽想阻拦却又没胆子,只得开门放行。悠扬的马头琴曲从西侧殿飘出,雁儿正要上前角门,却被玹玗抓住,因为她听到初涵的低吟。“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玹玗心头一紧,此话若让人听去,还不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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