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父亲第一次询问起了他的异常嗅觉,他觉得开心极了,以为父亲终于理解他了。
父亲说要测试他的能力,他自然是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努力展现自己。
父亲要他找的就是那抹香气……。他不知道父亲的真实意图,他只知道当他跟随母亲看见满山遍野浅淡的紫色,被清雅悠远的厚重气味包围时,便深深地喜欢上了薰衣草的味道……。
他也与母亲一样喜欢上了那家卖薰衣草精油的店铺。可是一切却被父亲的多疑搞砸了。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当他忐忑着站在门口不敢回家时,母亲哭着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刚想去追母亲,就被暴怒的父亲拉进屋内。
迎接他的是一顿暴风骤雨似的暴打……。他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手上,腿上被碎玻璃扎了很多伤口。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父亲一脚踹倒……。
他眼前发黑,脑袋也嗡嗡作响,耳边是父亲对母亲和他恶毒的咒骂……。
自那天起,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父亲将所有的仇恨转嫁给了他。
那个可怜又懦弱的男人,认为都是王军的错,如果不是他异于常人的嗅觉,他就不会发现妻子出轨的秘密……,妻子也就不会离开。
大人就是这么讨厌,明明是自己的错误,明明是自己不听妻子解释,明明是自己的暴躁脾气逼走了妻子……。因为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便将一切归咎于儿子,归咎于儿子的异常嗅觉。
以后的多年里,他致力于让儿子变成“正常”人,不断用消毒液的刺激气味折磨儿子,逼迫他学医。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儿子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父亲越是这样,王军越是敏感,越是渴望薰衣草的气味。在他的潜意识里,薰衣草的气味成了母亲的替代品。
也许是受不了母亲的背叛,也许是对生活充满了失忘,父亲开始酗酒,醉酒后打他,清醒后找他买酒……。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九年,九年之后的一个雨夜,父亲在自己的卧室割腕自杀了……。尸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没了父亲的束缚,他终于可以发展自己的爱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接触了薰衣草庄园的精油店。他经常在那里打工,既能挣学费又能满足爱好,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药店经营遇到了困难,他开始走父亲的老路,酗酒怨恨母亲……。他找那些女孩儿,开始只是寂寞想让她们陪着他,可是她们无一例外都如母亲一样想要离开自己,为了留下她们,他不得不杀了她们。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些……,就因为这个就要杀人吗?”
李木子不太相信王军的说法。
“杀人犯的想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袁沐摇着头。
“杀人犯?现在这么说还为时尚早。”
师傅高深莫测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
李木子和袁沐异口同声地说。
“即使是在同一个事件中,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同。何况是恶性的犯罪案件,嫌疑人会从自己的角度讲述案件过程,经过主观演绎的真相,不是我们要的客观的真相。”
师傅点拨道。
“可是……他都承认了自己犯案……。”
“他承认……就是他吗?你们去论证过吗?有其他证据支持吗?”
师傅的反问让他们陷入沉思。
“你们不觉得他招供得太快了吗?”
“而且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上来就提到了杨修的案子,正常来讲,嫌疑人应该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案子……,他却将那个案子放在首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说他看到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人与杨修发生争吵,在争夺书包的过程中,杨修掉入了枯井中……。你们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吗?”
师傅抛出问题。
“杨修出事的时间是在晚上,尤其在荒地那里没有任何灯光,他不太可能看到嫌疑人戴黑框眼镜这个细节。”
袁沐眼神清亮地答道。
“还有,枯井在荒地中,又时值初冬季节,周围没有遮挡物,他不可能在近距离偷看而不被人发现。”
李木子补充道。
“还有吗?”
师傅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
“杨修的身上检测出了王军的DNA,还有井底有疑似他的衣袖……,这些都说明他接触过杨修。他不可能只是旁观者。”
李木子严肃地说道。
“说得很对,还有其他的吗?”
师傅问道。
李木子和袁沐想了半天,茫然地摇头。
“你们不觉得……王军有点过于维护李子安了吗?”
“他为自己撒谎不想承担杀人的责任我可以理解,他为李子安说话就很可疑了。”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后续的调查确认。”
当宿舍的窗户悄悄染上了墨青色时,李木子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冷风随着楼道的灯光一起倾泻而进,和衣而睡的师傅猛的惊醒。
在激动和兴奋的冲击下李木子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失礼,他见师傅醒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查到了,李子安和王军是医学院的同学……,他们果然认识。”
“他们是不是合租过?”
师傅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是。”
李木子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据他家邻居说,王军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小伙子跟他一起回药铺。我给他辨认了,那人就是李子安。”
“他的药铺什么时候关门的?”
师傅追问道。
李木子闻言睁大眼睛,“师傅您真神了。您怎么知道他家的药铺关门了?”
师傅解释道:“这个不难猜。王军不喜欢从医,父亲去逝后,他肯定无心打理这些。”
李木子坚着大拇指说道:“王军父亲去逝后,那个药铺就关门了。”
“检查那个药铺了吗?”
师傅问。
“检查了。药铺是一个三间的平房,坐北朝南在一个死胡同的最里侧。外间的屋子卖药,中间的屋子用于居住,最里侧的屋子是厨房和卫生间。环境在路桥地区算是僻静的,尤其药铺关门之后,更是鲜少有人去。”
李木子详细地介绍着,看得出,他对师傅派给他的任务很上心。
“绝佳的犯罪地点,房子独立,便于处理尸体……。”
师傅喃喃自语。
“支队长已经带着检验科去了,估计很快能出结果。”
李木子又灌了一口水。
师傅示意他坐下。“我有一点琢磨不透。”
见师傅愿意跟他分享思路,李木子激动地捏紧瓶子。
师傅见状拍拍他的手,“不用紧张,咱们就是探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