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 等到白天第一缕光芒落下,最后一丝声音终于消失。 失眠了一整夜的雪城之民打开家门,就只见到大街小巷中满是尸体,即便雪花不断飘落也无法掩盖血色。 尸体中除少量普通蛮人外。 大部分都是身着制服的蛮卒和仆从军。 在雪城之民印象中异常强大的对手尸体,却是没有见到一具,就好像这场持续了一夜的厮杀,只不过是场可笑的内斗。 不多时,城外涌入的仆从军开始打扫和统计战死之人。 面对遍地的狼藉,以及正绿旗的可怖威严,无人敢不知趣的发问,也少有人敢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城主府。 一队队士卒穿梭其中。 “禀告大将军!”
一名士卒跪在多赤儿面前,道:“府内和城内的尸体都已统计过,并未发现黄小姐的踪迹,也未发现符合黄小姐特征的尸体。”
多赤儿目光冰冷:“这么说,一个大活人就失踪了?”
士卒声音渐小:“属下……属下不知。”
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 多赤儿没有再理会面前士卒,隐藏着愤怒的双眼扫视着周围。 每一具尸体和每一个被火焰焚烧的建筑,仿佛都在告诉着自己,夜晚的狼狈与无力。 一个只有十多万人口的城市,却“吞食”了自己将近三万士卒。 而在自己派兵围住城外出入口时,又被随后扑出来的尸体扰乱了计划,若非白天及时来临,损失的兵力起码要再翻上两倍不止。 “能使死者复生,绝非常人能力,还有……” 多赤儿望向身后拆下来的城主府大门门板,右侧一扇门写着“杀人者”,左侧一扇门写着“业城二十万亡魂”。 “杀人者,业城二十万亡魂。”
“难不成他们真是已死之人的亡魂?如今来找我报仇了?”
多赤儿轻声喃语,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厉色:“若真是如此,那我能杀得了你们一次,便能再杀你们一次!”
茫茫雪地中。 一条长河将大地划分,河中之水汹涌澎湃,哪怕是最窄处也有数里之宽,非小船小舟可渡。 河岸上,一辆有两匹马拉着的马车快速前行。 这辆马车要比寻常马车要大上不少。 里面坐着黄兰曦和白天才修复完身体的万景浩,小家伙胜儿万胜,以及照顾他的奶娘和奶娘几个月大的孩子。 车外坐着的则是奶娘的丈夫,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壮汉。 至于江仁,他则有些特立独行。 穿着神秘人两件套,坐在了马车顶上,任由冷风吹动躯体。 “重逢,真是美好。”
江仁听到下方传来的轻声言语,笑着摇摇头。 虽然万景浩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已死之人,不能与黄兰曦见面和交流,以免耽误伤害到她。 但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刻,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接下来,把黄兰曦和小家伙万胜送去河对岸,然后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江仁看向一旁奔流不止的河水,心情平静。 只要找到一处水流平缓处,再拿出自己抽中的一艘小船,就可以渡河抵达对岸。 之后,也就不用担心身后随时可能出现的蛮卒。 然后,再花点时间,把二号送到她父亲那里...... 左右无事。 江仁平复心情,心神沉入本体鬼藤。 不同于活人体内活跃的生命能量,以及死人体内的死寂能量,这里面只能感受到冰凉、阴森、绝望的负面能量。 庞大、深邃、无垠,几乎看不到边际。 “说起来,我这具身体是这个世界的物种吗?”
江仁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本体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魔种。 原本,因为缺少了解外界信息的手段。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或许有一个隐藏很深的暗世界,那里面有与魔种同样的怪异物种。 可自从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后,他就发现那大概率是错觉。 从业城出来只有几个月,但足以使他对这个世界进行初步的探索,以及最终的结果如何。 然而,除了武功之外。 不要说其他非人的事和物,甚至连一个可靠的传闻都没有。 “从当时的落地时间来看,我出现在这个世界时起码在万米高空,恐怕有不少概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物种......” 突然,江仁心神一顿。 一股心悸之感出现,他连忙从本体中脱出,进入了马车之上的身体,抬头望向有些昏暗的天空。 雪花缓缓飘落,几朵乌云悬于高空。 “要下雨了?”
江仁下意识想道,但很快又醒悟过来:“不,不对,不是下雨。”
冥冥中。 他感觉到本体上多出了一股很不舒服的力量。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件修身的衣服在洗过之后脱水变小,又强行穿在身上后的束缚感。 那股力量并非突然出现。 而是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存在,否则自己也不可能发现不了。 若非自己刚才长时间将心神沉入本体,再加之野兽直觉和本源之力的敏锐感知,不然即便再过一周一月,自己或许也无法发现。 “这种束缚感,恐怕是这个世界套给我的枷锁。”
江仁细细感受,脸色逐渐面无表情。 他曾从其他世界得到了一些偏门知识:当一个世界出现了外来入侵物种,那么入侵物种通常只有两种结局。 一种同化,一种消灭。 之前由于从未感觉自己受到针对,所以他也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世界应该是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潜移默化地把我身上的束缚加紧,直到某一天解决我,或者废掉我……” “不对,以我目前的形态,废掉我与杀死我无疑。”
江仁不知道这个期限是多少,但可以预想到的是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既没能解决多赤儿,自身还收到了死亡通知,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幸接踵而来。 江仁敲了敲脑袋,怀疑不幸与多赤儿有关。 毕竟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插手,那多赤儿就是妥妥的天之骄子,世界主角。 而轻微改变世界线,甚至想要击杀多赤儿的自己,可不就该被上天妒恨吗? “若远离他,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江仁就冷笑一声。 在现实中,为了家人忍了也就罢了。 总不至于在其他世界,还要为了苟延残喘,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吧? “后续必须加快速度。”
江仁眼角余光见到周围河水平稳了许多,便让车夫将马车停下。 随即一人跳下马车,来到马车后方,车夫的死角位置,从商城仓库掏出了一艘小船。 【物品:乌篷船】 【介绍:可游湖可过河】 【备注:这是一艘坚固的船,你可以安心的用它来渡海,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解体是不可能解体的,绝对......大概......可能吧......】 “这船可载不了马,只能放了。”
江仁解开套在马上的工具,恢复了两匹马的马身自由后,就将车上的人都叫了下来。 水面比较平静,又没什么大风,是个渡河的好时机。 “......” 车夫见到河边多了一条船,有些惊讶和疑惑,但沉吟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 自从他能在遍地的喊杀声中,驾着马车畅通无阻的出城,他就知道雇佣自己的雇主绝对是一个大人物。 而大人物的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江公子,多谢相助。”
黄兰曦抱着万胜,来到江仁面前,微微屈膝行礼以示感谢。 纵然万景浩许多事情都不愿意与自己细说,但她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眼前之人并没有外表年龄看上去这般大。 “无需多礼。”
江仁说着就上了船。 黄兰曦追了上来,并说道:“江公子大恩大德,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说,我若做不到,我爹爹也可以……” 万景浩听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她。 江仁看着她:“你觉得我需要什么?”
被打断话的黄兰曦愣了下,随即苦笑道:“是我想多了,还望江公子勿怪。”
刚才只想着要报恩,可一个疑似操控成百上千具尸体,甚至杀得蛮族目前最强的正绿旗疯狂逃窜的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他办不到的事情,爹爹就更不可能办到了。 “上船出发。”
江仁摇摇头,拿起一把船桨。 简短的两个字,使还在岸上的三名成人和一名婴儿也上了船。 几里的距离,河水也不像湖水那么平静,再加上船又太小,必然要耗费不少时间。 但在江仁和万景浩的操控下,船还是无惊无险的抵达对岸。 弃船,登陆。 一行六人轻装上路,准备先找到一户人家休息,然后再看能否用钱买到马匹之类的交通工具,前往如今的大赵皇都北延城。 可才走出没多远,他们就遇到了一队十人的骑兵。 作为现场唯二的女人。 第一时刻,黄兰曦就吸引了这些骑兵注意。 更不用说,她长得本就比大部分女人都要娇美,还有超出同龄女子的气质,一看就是并非寻常人家的孩子。 “姓谁名谁?原居何处?去往何处?”
十名骑兵将他们牢牢围住,领头是一个面色发白、声音轻佻的年轻男子,他说话的间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兰曦,恨不得动手扒了她的白色大氅。 江仁没有回话,也将目光投向黄兰曦。 此处毕竟是大赵地盘,如果能和平解决,那就尽量和平解决。 见状,万景浩的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 发现自己并没有带兵器后,他的注意力又放在年轻男子腰间的佩刀。 “许公子。”
黄兰曦看清年轻男子的面孔,顿时欣喜地叫到。 在父亲被调到皇都受到重用后,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碍于人情往来,她参加过不少诗会之类的二代聚会。 在那之中就有许然,朝中一个边缘官员之子。 许然不舍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问道:“你是?”
黄兰曦报出自己的名字,并问道:“我爹爹可好?”
如今万景浩已经找到,而且还就在自己身旁,最让她惦记的人就变成了父亲黄泽书。 许然怔了下,随即点头笑道:“好,很好。”
不待黄兰曦回复,他捂嘴咳嗽了两声,看向她怀中的婴儿:“这是?”
“友人之子。”
黄兰曦逗弄了一下万胜,又将江仁等人介绍了一遍。 不过出于谨慎,对于江仁和万景浩,除了名字之外,她并未透露更多的信息。 许然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黄兰曦感觉他有些奇怪,但还是问道:“许公子,你可知距离此处最近的人家有多远?能否指一下路?”
“原来是黄小姐,你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许然当即命令手下让开路,随后拍了拍身前的位置:“此处距离皇城约有上百里,最近的一处村庄也有十数里,路途遥远,不如我送你过去吧?”
“许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走路更适合我。”
黄兰曦瞥了他一眼,表情逐渐冷淡。 别说现在万景浩就在身旁,就算他不在身旁,她也不会与一个男人同骑一匹马,除非此人就是万景浩。 许然脸色有些阴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同乘一匹马的邀请失败,他又殷勤的要把自己骑的马让出,或者让她在手下的九匹马里选一匹。 对此,黄兰曦仍然选择拒绝。 除非万景浩和江仁也各骑上一匹马,否则她不会考虑一人独骑,坐视着他们走路。 由许然十名骑兵带路,江仁一行人跟随在后。 在这个过程中,许然仍没有死心。 不停地跟黄兰曦找着话题,想要与她拉近关系,就是看到她与万景浩有些亲密的言行举止,也并未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接下来,事情应该会变得很有趣。”
作为旁观者的江仁,默默打量着这一幕。 从许然的言行举止来看,显然并非什么守规矩的人,这种人在掌握力量后,所在之处又是荒郊野外,面对屡次求而不得的女子,不知理智还能维持多久。 出乎意料的是,中途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当看到村庄和人烟,一行人立即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