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上五千字,最后两天,求粉红票奖励。 ## 这声‘有圣旨’一传来,惊骇的众人同时一呆,他们看向王弘,不由想道:这王弘果然唬弄不得,只是一眼,便能看出那圣旨是假的。 转眼,他们又想道:敢当众格杀其人,这谪仙般的王弘,当真下得了手! 山腰下,那脚步声和鼓乐声已越来越近。 王弘朝陈容瞟了一眼,提步向前走去。 他一走,陈容连忙跟上,跟着跟着,她已碎步走到他的前面——就算他避得及时,那袭白裳上还是沾了几滴血,还是挡住的好。 陈容快步走出五十步时,一个与刚才一样架式的队伍已迎面转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他一眼看到陈容,目光便是一眺。 果然,他在陈容的身后,看到了那个有谪仙高远之姿的琅琊王七。 只是瞟了一眼,那太监便转回注意力,他停下脚步,盯着持手行礼的陈容,尖声问道:“你便是弘韵子仙姑?”
陈容回道:“是。”
那太监点了点头,他盯了陈容一眼,尖声说道:“圣旨到,弘韵子接旨。”
陈容连忙持手行礼。 那太监又瞟了她一眼,打开圣旨,看了看后,他把圣旨卷起放在手中,对着陈容说道:“陛下以为,仙姑虽是妇人,却是才智卓越之辈,于抗胡一事上,立功殊大,天下晋人,无不仰服。”
听到这里,陈容有点双眼发直。 不止是这道圣旨极尽褒扬,与前面那道完全相反,更重要的是,她有那么了不起么? 事实上,不止是她,后面暂时安静下来的众人,这时也都面面相觑:这番褒扬,好似自古以来,都少有出现在一个妇人身上吧?赞人威勇,本是好事,可是这样说一个出了家的妇人,怎么听怎么古怪。 摇头晃脑地说到这里,那太监继续尖声说道:“陛下有令,特封仙姑为威德弘韵子仙姑,可带领五千壮士,代替天子会见北地英豪。”
他说到这里,在一众窃窃私语中,凑近陈容,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北地英豪,可是仙姑的故人,想来仙姑见了,必是欢喜的。”
我欢喜个屁! 一时之间,一股邪火冲上陈容的胸臆! 她抿着唇,紧紧地抿着唇,有点气恨地想道:天下的热血男儿,均可敬仰。朝庭居然把我这个妇人,在道号前面加上可笑的威德两字。居然用我这样的妇人去行天使之事,去羞辱那些热血男儿,真真可恨,可恼! 若那个北地英豪指地是冉闵,以他的性格,更会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如此男儿,如此人物,朝庭岂能如此颠倒是非,胡作非为? 就在陈容气得脸孔通红,气得喘息不已之时,几乎是突然的,她从那个太监,从他身后那行人的眼神,看到了一抹嘲讽。 这嘲讽,如一盆冷水直淋而下,令得陈容突然清醒过来:不行,我不能发火,我断断不能发火。在这建康城中,是不能非论时局,不能非论战事的,便如那桓氏青年一般,只是稍稍提了提,也是杀身之祸。而且这种祸事,没有任何人会为你出头! 因为,不能非论时局,不能非论战事,这是所有家族和皇室达成的共识。 饶是清醒过来,陈容也因为愤怒而脸孔涨得通红。 那中年太监瞪着胸口起伏的陈容,声音一提,尖声叫道:“仙姑因何恼怒?可是不愿?”
声音咄咄逼人而来,似是想要逼出她的怒火和咆哮。 陈容垂下双眸。 慢慢的,她退后一步,声音微提,在摇了摇头后说道:“我之所以出家,便是被鲜血惊吓,此心不得安宁。”
她低眉敛目,持手一礼,认真地说道:“威德两字,弘韵子万万不敢当。还请陛下收回成令。”
说罢,她低头再次向后退去。 那太监有点怒了,他尖着嗓子喝叫道:“你敢抗令?”
声音杀气腾腾。 陈容也不抬头,只是清朗平和地回道:“弘韵子乃是世外之人,这种圣旨,可以不受!”
“你敢抗旨?”
“世外之人,可以不受!”
那太监放声尖笑起来,“好,好,好!”
他说到这里,长袖一拂,尖叫道:“走!”
一声令下,众人同时转身。 就在这时,山脚下,又传来了一阵鼓乐声。 这种鼓乐? 这里的人,可没有几个是愚蠢的,一听这鼓乐,那刚刚起来的喧嚣声,再次一静。 陈容也抬起头来,她眺向那被重重树木挡住的山脚下,忍不住叫道:“那,又有天使来了?”
说罢,她反射性地回头看向王弘,在对上负手而立,静静而笑的王弘后,她收回目光:他一脸寻思,看来也是疑惑着。 于是,陈容看向那中年太监。 此刻,中年太监领着众宫女护卫,满脸怒火和怨气地准备离去,一听到这鼓乐,也是一呆,转眼,他的脸孔涨得火红。 红着脸,那中年太监尖声咆哮道:“胡闹,胡闹!当真胡闹!”
一边叫出三声‘胡闹’声,他气冲冲地一甩袖,喝道:“我们走。”
中年太监向下急冲的身影,与那支鼓乐队碰了个正着! 转眼间,两队都是一静,不过马上又恢复如常,那支鼓乐队,继续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来。 不一会,一个有点熟悉的尖叫声传来,“可是弘韵子仙姑?”
这尖叫声,正是今晨迎接陈容入宫时,那个小太监所发。 一见到这熟悉的面孔,陈容松了一口气,竟是想道:这次,应该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吧? 她连忙持手一礼,清声唤道:“是。”
小太监点了点头,他走在陈容面前站定,尖锐地说道:“弘韵子接旨。”
陈容跪下应了一声,这时,她的心突突跳得飞快,广袖底,双手紧紧绞着,忖道:不会又是什么荒唐胡闹的旨令要来害我? 那小太监不丁不八地站着,打开圣旨念道“弘韵子仙姑,俗名陈容。”
一句话吐出,陈容便暗暗忖道:哪里像正规的圣旨?不过这口水句,还真有可能是陛下本人的意思。 那太监继续在念着:“昔日莫阳被胡人围攻,她敢为情义而孤身犯险。后来南阳城被围,满城男儿,唯有此妇当先士卒,敢以热血洒胡奴。此妇所作所为,朕深服之。闻古有妇好为三军之帅,汉有昭君彰我族人之德。此妇生于我朝,当是天下之福,盛德之化。”
念到这里,那小太监声音一提,尖声诵道:“特封此妇为光禄大夫,居朕身边参赞胡事。钦此。”
那小太监慢慢把圣旨一收,看向呆若木鸡的陈容,温和笑道:“还不接旨?”
陈容抬起头来,她愕愕地看着这个小太监:且接下这旨,接了这旨,应该可以安宁数日,应该不会再有圣旨前来。 电光火石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当下,陈容深深一礼,朗声道:“臣接旨。”
说罢,她上前接过那圣旨。 小太监见她接了圣旨,笑了笑,凑近她挤了挤眼,悄悄说道:“陛下喜欢仙姑呢,有了这个官职,可以多多行走。”
说罢,那小太监便这般挥了挥手,带着鼓乐队浩浩荡荡而去。、 站在落日中,陈容望着那支大摇大摆离去的队伍。 刚才她接的圣旨,依然是荒唐之举。 不说封她一个出了家,身为道姑的妇人为光禄大夫是前所末有,便是这般半路上见到她,便半路上颁旨,也是瞎胡闹的。不过一连三旨都是这样颁布的,看来这种瞎胡闹,是皇帝喜欢做的事。 直到那支队伍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看热闹的众人,还是一动不动。 陈容慢慢转身,看向身后。 她没有看到王弘的身影。 陈容提步向马车走去,在她的身后,众人开始指指点点着,“一连三旨呢。”
“再等等,说不定还有一旨。”
“胡闹,当真胡闹!”
“看到没,琅琊王七为了护她,都当众杀人了。呲!那血溅三丈时,他还神色不动,当真可畏。”
“依我看,皇帝封她为光禄大夫,就是想与她亲近亲近,啧啧,好一个风流道姑,令得陛下和王七都不顾颜面地争夺。”
陈容脚步加快,把这些越来越难听的议论声,都扔到了身后。 转眼,她便来到了马车旁。 朝着王弘的马车望了一眼,陈容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她刚刚跨出,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陈容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来,只是略一犹豫,便走到了他的马车旁,掀开车帘,爬上了马车。 王弘正侧倚于塌,他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外面出神。 陈容靠近他,在马车地摇晃中,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弘没有回头,好一会,他笑了笑,说道:“有人出手了。”
他侧过头看向陈容。 看着看着,他哈哈一笑。原本只是一笑的,可是转眼间,那一笑变成了长啸。 啸声悠远中隐带凌厉,在夜风中远远传出,引得群山回荡不已。 在他的长啸声中,观中众人已出来迎接。这些人,早在第一波圣旨到来时,便已出现,不过直到现在才敢走近。 马车没有停下,直接越过众人,入了道观。 一直来到那一日,陈容从建康王府醒来时便在的木房外,马车才停下。 停止长啸的王弘走下马车,施施然向里面走去。 陈容紧跟其后。 这木房,光洁而安静,里面一塌一几,再无余物。 王弘走到房中正中,便停下脚步,缓缓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 他的脸上,还有刚才长啸过后,留下的晕红。 那股晕红染在他白玉般的脸孔上,便如沁了血的玉石。 此时夕阳西下。 艳丽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纱窗,铺陈于他的身上,脸上。 这一刻,在他那逼人的容光中,另添了一分寂寞,一种艳丽的凄凉。 阳光闪耀下,他那明澈高远的双眸,若近若远,若明若晦。 他在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陈容,似是深情,似是审视,似是思量,更多的,还是孤寂。 陈容提步,缓缓走到他身前。 仰头望着他,她低低问道:“七郎,那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第二次问出这话。 王弘微微一笑,望着纱窗外,徐徐说道:“陛下经常酒醉,醉后,便喜胡乱涂抹,乱盖玉玺。”
他扯了扯嘴角,顿了顿后说道:“酒醒后,陛下经常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陈容明白了。 原来陛下有这个毛病?那么说来,他身边的人,会趁他喝醉了,用它的名义发布一些命令。要知道,确认一本圣旨是真是假,主要的看的是玉玺。如果盖了玉玺,那就是真的。至于那字是不是出自皇帝本人,并不重要。 王弘见她明白,笑了笑,又看向窗外。 陈容朝他看了一眼,暗暗忖道:第一封圣旨,直指我与男人厮混,有损陛下清名,也不知是谁颂布的?九公主?或者,是琅琊王氏的意思? 第二封圣旨,说什么封我威德弘韵子,还意有所指地提到了冉闵,这又是谁的意思?她知道,这样的圣旨,必定不是九公主那样的妇人能下的,她们没有那个能耐,不可能知道冉闵来了建康。 至于第三封圣旨,说不定是皇帝酒醒后,发现自己可能颁布了那些圣旨,便紧接着来这么一手,一是可救自己,二来,也继续他的荒唐胡闹之举。、 这时,陈容突然一笑,喃喃说道:“光禄大夫?七郎七郎,不过一天,我竟是成了陛下亲封的光禄大夫了。”
她越想越是好笑,不由格格笑出声来。 陈容的笑声,惊动了王弘。 慢慢的,他转头看向她。 他的脸上看不到欢喜,望着笑容满面的陈容,王弘明澈高远的双眸,只有宁静。此刻,他脸上的红晕尽去,过于白净的脸孔上,竟透出一种冷漠。 慢慢的,他扬唇一笑,声音低而遥远,“当了光禄大夫,便连夫主也不唤了?都成七郎了?”
陈容一怔,慢慢收起笑容。她侧过头去, “七郎明知故问。”
她转眸看向他,轻轻地,微笑着说道:“唤七郎夫主,非阿容所愿。”
一语吐出,王弘笑容一僵。 他盯着陈容,慢慢笑道:“刚刚才唤我夫主,主动求我,说愿为我的外室。这一转眼,又说非你所愿。阿容,当真无情啊。”
他的笑容轻而浅,语言温而软,目光宁静柔和。可那话,却透着一股冷意。这股冷意很轻很浅,却字字渗骨。 陈容回过头来。 她仰头看着他,看着他。 慢慢的,她垂下目光,微笑着说道:“七郎明明知道的。”
她似是戏谑,也似是认真地说道:“与七郎朝夕共处,对阿容来说,远比死还要可怕。”
王弘嘴唇一抿! 陈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她走上一步,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他的衣襟。 白嫩的手指,从他衣襟上的皱褶划过,陈容仰头微笑,望着他,“七郎不是知道么?阿容是个死心眼的。。。。。。一旦执迷,便会不悟。”
她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每一次靠近七郎,阿容都不敢呼吸,这胸口,都屏得窒息难当。。。。。。七郎想想,这种苦,是不是远胜过死亡?”
她这般含着笑,夕阳灿烂的金光下,她的笑容这般华美,她眼中的情意这般深浓。 一直在静静的,把审视和冷漠藏在温柔底的王弘,望着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听着这样的话,那心,那刚刚还是不满的心,猛然一颤。 反射性的,他伸出手,握向陈容的小手。 可是,他堪堪伸出,陈容便是一个优雅转身,迎着夕阳光走去。 转眼,她那风流袅娜的身姿,已被金色的夕光所笼罩,那么灿烂,那么耀眼,也那么渺远。 陈容缓步走到纱窗处。 眺望着远处的青山,还有西落的太阳,陈容的笑声,平静中透着淡漠,“琅琊王氏的嫡子,想来从少年起,身边便会出现不同的美人吧?想来,刚刚知晓男女之事,家族便会放一个你朝思暮想的美人在你身侧,让你们朝夕相处,让你爱上,然后,再残酷地打破这一切,让你发现,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爱。。。。。。天下的女人,都不值得你爱吧?”
她嫣然回首,笑容如花,“那一日,阿容从七郎的塌上醒来,曾经问过七郎,可许我为妻。七郎说,“仍可为贵妾”!”
她向他走近,金光下,婀娜的身影摇曳生姿。她微笑地望着他,手按在胸口,吐话温软,“虽然那个答案早在阿容意料当中,可真正听到郎君地回答,阿容才彻底明白:陈氏阿容,在琅琊王七的心目中,不过如此!你许我为贵妾,也只是想报答我与你共患难的情义罢了。”
她走到他身前,吊着他的颈,偎着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对阿容来说,这颗心痛成一片片,不过小事。一夜又一夜的静坐到天明,也不值一提。”
王弘的唇颤了颤。 陈容望着他,笑颜如花,吐出的话,是一字一句,如铁石般坚硬,“这一次,七郎可是明白了。阿容就算再爱你,也永远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玩物。”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眼如秋波媚人,神似天女高岸,“七郎,阿容便是被封为光禄大夫,都是你的外室。不过,七郎也罢,夫主也罢,郎君也罢,阿容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在一起也罢,不在一起也罢,七郎弃我也罢,护我也罢,悉由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