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仲清的设想,最迟两天内也该苏醒。 可直至三天后,江锦上似乎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因为生命体征非常平稳,身上架设的一些仪器都被取掉,不过每天十多瓶的药水吊着,说真的…… 用祁则衍开玩笑的话来说,就像是在打注水猪肉! “周医生,今天还是……” 周仲清查房时,负责他这屋的护士,也是眉头紧蹙。 “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手中拿着他今日各项体征数据的记录表,也没任何异常。 江锦上这毛病,别说全国了,可能全球就这一例,没有依据可寻,全凭经验,所以他具体何时会醒,真不好说。 “没有。”
唐菀等人站在边上,心底着急,却也不好追着周仲清询问,他定然是更焦躁的。 今日霍家那位爷也到了,站在一侧,沉默寡言。 周仲清从口袋拿出笔灯,抬手撑起江锦上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虹膜,其余各项检查完,均无异常。 “如果今晚再醒不来,就送去重症那边,可能还需要一次手术。”
众人:“……” 可能对手术心里抵制,江锦上的手指倏得动了下。 “二叔手指动了。”
江江第一个发现,众人再看过去时,和寻常没什么两样。 “你确定没看错?”
唐菀问他。 “没有,真的动了。”
周仲清收好笔灯,看了眼病床上的人。 “他这手术,虽然很顺利,毕竟没有先例,我也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样?现在所有的体征都很正常,人却迟迟未醒,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拖进去,拆了针线,再检查一遍……” “缝合的伤口还比较新,没长好,也容易开刀。”
“这要是伤口已经愈合了,再重新画线,割上几刀,我看他这身上,就没一处好的了。”
…… 就在某人的刺激下,江锦上的手指居然真的有动了几下。 所有人:(⊙o⊙)… 还有这种操作? 手术顺利,人却未醒,周仲清也担心,手术虽然没有直播,全程却都有录像,这两天,他反复观看,也没问题啊。 一直不醒,这人难不成要成植物人? 此时看他手指动了,微微一笑:“看来,对外界的刺激还是有反应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你们可以试着多刺激他一下,保不齐多刺激两下,人就醒了。”
众人:这是个做医生的人,该说的话? 什么划刀子,又割又宰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良心都不会痛? “你们多和他说说话,他能听到……醒来就是迟早的事,不用太担心。”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也宽慰了一点。 * 大家忙忙碌碌的,很快病房里,除却躺着未醒的人,只有唐菀和角落沉默寡言的某人…… “霍大哥,快中午了,你要留下吃饭吗?”
唐菀觉得他不好相处,即使见了再多次,说话还是非常客气。 “不了。”
他说着起身,准备离开,余光瞥了眼江锦上,视线却定格在唐菀身上,“上回送你的保安,都不喜欢?”
“啊?”
唐菀没想到他又提到了这茬,“最近有点忙,所以……” “他又没醒,你忙什么?”
这虽然是大实话,可是…… “你不喜欢那种体格健壮的?那我回头送一些和小五差不多体型,身手还不错的人过来。”
“霍大哥,霍大……”唐菀再想拒绝,人家大步一跨,已经走出去了。 这人是魔鬼吧,她真的不需要啊。 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江锦上,睫毛狠狠闪了两下…… ** 江锦上苏醒的时候,是在隔天晚上…… 那时候病房里,还有江宴廷和唐云先在,唐菀弄了些热水,拧了毛巾,稍微给他擦一下脸和手臂,他腹部有缝合的针线,每日都有医护人员专门来处理,她不敢动,只能给他简单擦拭。 小心而细致。 江家本想请护工,被唐菀拒绝了,他此时又没醒,其实也没什么事是她做不来,需要假手于人的。 “菀菀,要不今晚我和宴廷在这里,你回去睡一觉。”
唐云先心疼女儿,自打江锦上手术结束,她在医院,就没离开半步。 睡得不踏实,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没事。”
“我以前是真不喜欢他,你说就这身子,万一好不了,可能你后半辈子都要过这样的日子,我这心里……”虽然夜未深,可医院里静悄悄的,唐云先莫名感慨,“当年你母亲走得早,这种苦我太知道了,我不想你后半辈子和我一样。”
“爸,五哥和母亲不一样,他会好的!”
唐菀咬着牙,说得异常笃定。 “你这样尽心照顾,他要是不好,我立刻就让你滕叔叔给你安排相亲,咱们回平江嫁人。”
江宴廷膝上放着电脑,听了这话,手指一颤,差点把整理好的文件都给误删了。 “他要是一直不醒,你也不能等他一辈子,别怪我这做父亲的狠心,我不想你过这样的日子。”
“这世上好男人很多,我女儿这么优秀,还愁找不到一个身体好,知心疼你的人?干嘛在这颗朽木上吊死。”
“我和五哥已经订婚了。”
唐菀咬牙。 江宴廷张了张嘴,想帮弟弟说两句话,可唐云先接着来了一句: “结婚都能离,况且只是订婚?”
这话说得…… 无法反驳。 “其实我一直不太赞成你远嫁,太远了,要是被人欺负,都没个娘家人给你撑腰,他要是真不醒,咱们就回家去。”
“回去我就给你安排相亲,世上男人千千万,你不喜欢咱就换。”
“时间长了,你就会忘记他了。”
…… 江宴廷觉着,唐云先还是故意刺激他的。 自打周仲清说可以给他一点刺激后,有不少人来过,奶奶、爸妈、祁则衍、江承嗣……今晚是轮到未来岳父了。 某人本就不是个好人,有这么个好机会“报仇”,指着他鼻子“骂他”,刺激他,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用祁则衍今天刺激完江锦上,还笑着说了一句: “如果把人刺激醒了,还是大功一件呢,这差事不错,他今天不醒,我明天再来。”
…… “爸,您别说了。”
唐菀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意图。 她家五哥人缘就这么差,怎么那么多人上赶着来刺激他,就连她爸都这样。 “如果他醒了……”唐云先其实心里很担心,仍就算醒了,如果身体还不好,或者最坏的情况,有些偏瘫残疾怎么办? 可是这种疑问还没说出口,唐菀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等他醒了,我们就去领证!”
视线灼灼,语气更是笃定。 唐云先与江宴廷皆是愣了下。 唐菀见父亲终于不说话,这才低头,重新在热水里过了遍毛巾,给他擦脸,察觉到他睫毛轻轻颤动着,她本来以为又是刺激作用,还自顾自的看了眼江宴廷:“大哥,待会儿你给他擦一下下半……半……身。”
他眼皮颤动,缓缓睁开,唐菀心底又惊又喜,最后的几个字,在嘴里被咬得细碎。 “我待会儿帮他擦。”
江宴廷最近几乎一直在伺候他。 老太太还说什么:“拿出以前照顾江江的细致,照顾你弟弟就行。”
江宴廷没经验带孩子,江江还小的时候,有时不明缘由,一直哭闹,饶是江宴廷耐心再好,也难免烦躁,气得差点就想把他从怀里给扔了…… 想想,是亲儿子,还是算了。 “五……五哥,你、醒了?”
唐菀声音颤抖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江宴廷与唐云先对视一眼,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急忙上去查看。 江锦上眼前好似有团白雾,阖眼太久,一直处于黑暗状态,似乎一时还难以适应眼前的光亮,能听到声音,可眼前的一切却都是虚影。 “周叔,周叔——”唐菀此时哪里还有以前的镇定矜持,居然攥着毛巾,就推开了周仲清的办公室。 周仲清今晚没手术,正戴着她送的颈部按摩椅,准备休息,被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怎么啦!”
他以为江锦上出事了。 “醒了,人醒了!”
…… 周仲清急忙往病房跑,因为唐菀这一吆喝,整个楼层的人都知道江锦上醒了,幸亏这个病区人极少,时间也不是太晚,可还是打扰了其他人休息,唐菀回去的路上,如果遇到一些探头出来的病人或者家属,还一个劲儿给他们赔不是。 江锦上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老太太原本已经上了床,还是穿了衣服,要亲自去医院一趟。 脸上笑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这小子,从小就爱折腾,让人操心,没想到长大也这样,白天醒多好,偏要等天黑,大家都睡了,可怜了我这把老骨头……” 江锦上苏醒后,很快就被一些医护人员围住,他此时嘴巴太干,嗓子太哑,几乎无法说话,浑身都没什么劲,只能稍微做一下动手抬臂的姿势。 唐菀站在边上,咬着唇,眼睛憋得通红。 这两天总听一些人说,手术不是最难得,手术成功,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难的…… 以前就是这么一听,可他一直没醒,眼看着他就这么躺着,如何不心焦。 可算是醒了…… “小五,抬一下右手。”
周仲清也是很激动。 江锦上听着他的话,眨眼,抬手,伸伸腿…… 只是余光看到唐菀细细吸着气儿,像是要哭的模样,人也清瘦一圈,自然心疼,抬了抬手,想摸摸她…… 刚抬起来,就被周仲清给按了下去,“现在抬一下右腿。”
江锦上皱眉,继续伸手,他嗓子太疼,说不出话,就只能试图够一下唐菀…… 三番两次抬起,又被周仲清给按了下去:“你听不到我说的指示?我说的是腿,不是手……你一直抬手干嘛?”
唐菀也注意到了他不断伸手的动作,只是没有心有灵犀感觉他想干嘛。 还痴痴看着周仲清,问了一句让江锦上呕血的话: “五哥是不是弄坏了脑子?”
这是亲媳妇儿说的话吗? 江锦上沉沉叹了口气,放下胳膊,只能按照周仲清的要求,伸伸胳膊,蹬蹬腿…… “没事了,接下来就是好好调养。”
周仲清可算是松了口气,看向唐菀,“你放心,他脑子应该没问题。”
虽然已经很晚,不过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祁则衍原本在公司加班,也是跑过去看了他一眼。 临走时,唐菀送他出去,他微微皱眉:“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周叔说,我们说的话,他能听到,可能还记住了,所以……”唐菀笑着,这两天,他“骂得”最狠。 祁则衍直接一阵阴风吹来,后颈凉飕飕的,逃也般的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