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皱起眉头，忽然地莞尔一笑，重新坐回了凤吟儿对面，神色虽然恭敬，语气却是极为云淡风轻的：“皇后的心思，罪妇怎好妄自猜测。只是罪妇想，皇后娘娘既然把她支走，必然是有什么话要对罪妇说。”

“呵。”

凤吟儿冷笑一声，嘴角掀着嘲讽的弧度：“这多年未见，本宫觉得你的性子到比之前温婉了许多。”

“罪妇先前本就因出生戏子而觉得卑微，只是因为被册封了郡主，才会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骄纵泼辣起来，如今这样，也是罪妇应该有的。”

苏绣低了头，让人看了只觉得她十分羸弱，眸中有着湿润，许是因为忆起了当年的自己，故而心怀好感伤。“瞧瞧，瞧瞧，本宫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哭了呢！”

凤吟儿拔高了声音，拿出绣帕本是要擦她眼角，却被苏绣伸手回拒，“皇后娘娘严重了，罪妇只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心中酸涩。”

她可不会忘，当年是谁用那抹了辣椒水的帕子来擦的眼角，致使她到最后，连一句辩驳之言也说不出来。“好了，皇上让本宫有时间过来看看你，你若这般，皇上若知道，怕会怪罪本宫……”“皇上，皇上……是皇上让你来的？”

呢喃两声，苏绣抓住凤吟儿的手。看着情绪颇为激动。“自然如此，不然本宫也进不来这里。”

凤吟儿拍了拍她的手，眸底狠辣一闪而过，让人捕捉不了，不动声色的勾唇一笑，凤吟儿继续道：“绣妹妹，十五年都过去了，皇上依旧记得起你，看来你从这里出去，重拾当年风采也不是不无可能。”

“出去？出去？……”苏绣皱着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冰冷望着凤吟儿：“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的意思难道你不明白么？”

凤吟儿笑了，那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她抓住了她的手，双眸狠辣的望着她：“苏绣，看来当年的那场教训还是没让你学乖，竟然还敢妄想从这里出去！没错，本宫能来到这里确实是皇上吩咐，但本宫告诉你，皇上不是想要放你从这里离开，而是怀疑你跟刚才的小奴才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言罢，凤吟儿猛然甩开她的手，致使愣神中的苏绣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然而这还没有完，凤吟儿又走到了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瘦弱不堪的身影：“苏绣，永远别妄想能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既然是戏子，那么就注定你这一生都是戏子！”

凤吟儿笑着，眸中散发的却是阴狠寒光，徐徐转过身来，刚要抬脚，却在下一刻动弹不得，苏绣双手死死的拉住她的脚，声嘶力竭的喊道：“凤吟儿！你胡说八道！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是戏子！不是！凤吟儿，你个狠毒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殿门外的方嬷嬷，闻着动静，推开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肥胖的身子，跑步起来却是飞快，她一脚踢开苏绣的身子，又蹲下身子去抓她的头发，“好一个贱妇！竟敢对娘娘动手动脚的，看老奴怎么收拾你”“够了！方嬷嬷！”

扬起的手正要打在苏绣脸上，却被凤吟儿大喝一声，制止了方嬷嬷。让她尝到教训就行了，否则要是引来了皇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回凤鸢宫！”

凤吟儿回眸冷笑，看着那身影，她突然觉得自己都有点怜惜苏绣了，啧啧，不自量力的人，也真是可怜。“是。”

方嬷嬷应下，恭恭敬敬的伸出自己的胳膊，让凤吟儿搀扶着，在走出了夙昔殿时，脚步顿下，“娘娘，那个小奴才说她肚子痛，所以”“行了。”

凤吟儿摆手制止了她，“一个小奴才而已，不足造成隐患。既然太子想讨要她，那么将她送给太子也不是不可以，兴许还能帮本宫打探出来可靠的消息。”

“娘娘英明！”

方嬷嬷笑了两声，无不掐媚的赞叹着。都说春风送暖，然而此时吹来的春风，却是冰冷的不像话。伸出手来，苏绣一双眼睛望着她，一眨不眨的。原本她的手是最为好看的，就连皇上都曾夸过，说没有见过世上哪个女子的手能够与她媲比。然而这句话，就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夜，因为凤吟儿的陷害，让她的手再也回不到了从前，甚至可以称是不堪入目。如今，凤吟儿又给她受那么大的屈辱，实在是她所不能忍受的，无论如何，她苏绣都要想办法让凤吟儿付出代价！……晚间时分，莫晓柏接到了所谓飞鸽传书，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来夙昔殿。”

去夙昔殿？难不成那个绣郡主给自己的？可是，让她去夙昔殿做什么？抱着这份疑惑，莫晓柏偷偷地从凤鸢宫离开。不管怎样，先去看看。门虚掩着，莫晓柏皱了眉头，接着便推门而入，苏绣正坐在那里，像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绣郡主叫小的过来，有何事？”

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凤吟儿本就对她各种怀疑，要是被她知道自己不被允许就离开了凤鸢宫，来到夙昔殿，免不了自己回去，又是被凤吟儿一顿质问。“先坐吧！”

苏绣望了她一眼，眸中染了些笑意。没有回答莫晓柏的问话，一种随和的口气里带着不容拒绝。莫晓柏坐了下来，绣郡主早就知道了她女儿家的身份，所以在她面前也无需要过多伪装。上午，在她走后，苏绣跟凤吟儿之间发现了什么，她管不着，只是，别牵连到自己就行。待她坐下后，苏绣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笑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女扮男装进宫当奴才？”

“绣郡主，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小的就先离开了。”

莫晓柏皱着眉头。她自然是因为情势所逼，不得已才进宫的。顺便还能巴结得上金主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只是，这些理由，她又怎么可能会告诉苏绣呢？苏绣笑得更加的明媚：“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若不想回答，我也不强求。只是那日你误入了夙昔殿，可知自己已经犯了死罪？”

“死罪？”

莫晓柏狠狠皱皮眉头，一张小脸纠结的很。“夙昔殿被皇上下了禁令，除非是皇上允许，任何进了夙昔殿的人，皆是要被仗毙而死。”

苏绣微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打量着莫晓柏，却就是想不通自己与她有哪点相似。若实在是要说上一个的话，倒也确实有一个人，但那么长时间都过去了，她也无法确定，莫晓柏到底跟那人有没有关系。“所以呢，绣郡主这次让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晓柏冷冷一笑，淡声开口：“绣郡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这次又请我过来，岂非是故意想让小的被仗毙而死？另外上次的事情，小的确实不知道，当然，如果绣郡主想去皇上那里告我一通，小的也只有等着被仗毙的份。”

想用死来威胁她？怎么可能！莫晓柏是惜命没错，可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更何况，早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次的她，生死之事，说是看淡了也不为过。“你还挺有骨气的。”

声音似幻似真，让人辨不出真伪，苏绣眯了眸子，“既然你不愿意说你为什么女扮男装，那总该告诉我你是为何而进宫？进宫之前又是什么身份？”

“为何而进宫？我是家中的独生女，不比男子，进宫，不过是为了谋一条生存之道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

苏绣看着她，那神情语气像是看出了她在说谎，然而听不到莫晓柏的准确回答，她也只能将这个问题放弃，决定先试她一试。“上次，皇后娘娘过来同我说，皇上提过你与我有着相似的地方，当时听了，只觉得很奇怪。然而事后一想，就算是相似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除非……”她故意的停了一下，然而看莫晓柏，她却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苏绣无可奈何，继续道：“除非，你是我那个姐姐的女儿。”

听到这，莫晓柏皱了眉头，苏绣既然身为郡主，那么也就是说，她的姐姐不是郡主就是公主咯！莫晓柏可是身世清白之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郡主或公主的女儿？“绣郡主，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相信你么？我家中世代务农，母亲身份更是普通，而且我母亲早在我八岁那年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绣郡主就算是想要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用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我是不会相信的！”

莫晓柏语气坚定，起身：“绣郡主，小的言尽于此，再说凤鸢宫还有很多事等着小的去做呢！走了。”

“等等！”

苏绣仍旧不死心，决定加大火力再试一把：“如果我没猜错，你原本应是姓莫吧？”

本要离开的莫晓柏，听到她这句话，身形却是一怔。这句话她没有办法去忽略，更没有办法去伪装。难道这个苏绣真的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