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个黑影越过院墙,轻轻跃入洪府内。黑影绕过巡逻家丁,连着跳跃几下,就消失在洪府内宅之中。他在内宅里查探了半天,似乎没有任何收获。眼看着东方渐渐亮起来,他略微思忖一下,转身躲进了那台绿尼大轿。夜幕渐渐敛去,天色微明。八个轿夫模样的人象往常一样,按着上朝时辰赶来,在轿前乖乖地候着。一边等着主子,一边闲聊着。一个年纪轻轻的轿夫,不停地打哈欠,“天天起五更,就是不吃饺子。”
又打一个哈欠,嘟囔着,“瞌睡死了……”一个胖轿夫接过话茬,打趣道,“刚娶媳妇没几天,你小子正在兴头上。夜里搂着小娇娘,整晚上不消停。半天晚上连轴转,不瞌睡才怪……”“哈哈哈……”这胖轿夫的话语,引来众人一片笑声。年轻轿夫有些不好意思,回敬胖轿夫一嘴,“老张头儿,你是过来人,也打年轻时过过。我就不相信,刚娶媳妇哪会儿,你消停得了……”“哈哈哈……”“老张头,讲讲古呗。你年轻那会儿,晚上消停不消停?”
在众人的笑声中,老张头兴致大起。一贯爱说荤话的他,扯风聊炮开着玩笑,“哎,我也不怕你们笑话。那时候家里穷,讨个媳妇又胖又丑。我一看见她那夜叉样儿,头发根儿直长。你们说,敢不消停吗?”
“老张头,你说这话,哄三岁小孩儿,他都不带信……真像你说的恁老实,几个孩子是大风刮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大风刮来的,那倒是不可能……清醒时不敢碰俺家那夜叉,几杯黄汤灌下去,打眼一看,夜叉竟变成了月里嫦娥……”“哈哈哈——”“前段时间,你咋那么困呢?”
“这事儿,你别问老张头。要问,得问问后街那小寡妇去……”几个轿夫正调笑时,忽然听见咳嗽声。单单听声音,就知道是洪承畴来了。“老爷来了……”众轿夫闻言,急忙敛起笑声。一个个躬身侍立在绿尼大轿前,等着洪承畴上轿进宫。一身朝服的洪承畴,携带着洪兴匆匆赶到轿前。他撩起朝服前襟儿,躬身掀开轿帘。刚钻进去半个头,一柄宝剑就横在他的脖颈处。那宝剑铮亮无比,带着森森冷气,一看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宝物。“洪承畴,本舵主今天来,不是替崇祯帝锄奸的。我陈近南只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希望你如实相告。否则,别怪陈某这把宝剑不长眼睛……”一惊之下,洪承畴睡意全无。若非被人突然挟持,以他洪承畴的功夫,根本不会输在陈近南手里。如果在宽阔一些的地方,他还敢拼死一搏。在轿子这么小的空间里,他还真不敢妄动。倘若陈近南宝剑一横,他必死无疑。他死倒也不足惜,只是皇上正用人辅佐之际,他这个帝师死不起。洪兴发现不对劲儿,大喊一声有刺客。府内侍卫护院匆匆赶来,把轿子团团围住。“洪承畴,让他们退到十米外……”“你们,都退下——”家丁护院投鼠忌器,也不敢硬拼。听见洪承畴吩咐退下,都乖乖地退到十米外。“陈舵主但问无妨,洪某必定知无不言……”“明府满门赐死之时,独独不见明家大小姐尸体。明小姐于陈某有救命之恩,陈某想知道她身在何处……”洪承畴思忖着,要不要告诉陈近南。他怕此事宣扬出去,会害了明月这孩子。“明月是罪臣之女,众人皆知她已于满门赐死之时伏诛。洪某与吴良辅费尽心机,才用金蝉脱壳之计救了她。陈舵主苦苦追查此事,可知一旦走漏风声,将会置明月于险境之中?”
“明月乃陈某救命恩人,近南岂会害她?陈某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到底过得好不好……”“洪某告诉你,也无妨。明月现在在乾清宫,女扮男装做了御茶房小太监。有吴良辅和洪某罩着,自然是安然无恙……”“姓洪的,你最好别骗我!”
“洪某当明月是亲闺女,只想护她周全,绝对不会让她置身险境……”“好,陈某信你一次……”陈近南逼着洪承畴退出轿子,他也跟着走出来,等到了开阔地,才松开洪承畴,轻轻一跃,跳到了树上。连跃数次,消失在院墙外。护院侍卫围过来,想要去追,却被洪承畴阻拦。他再一次钻进轿子,吩咐,“进宫——”&&&&&&&四合院。马武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清晨起来,一个人沐浴着晨光在院子里练功。养伤这段时日,功夫荒废了下来。重新开始练功,腿脚还有些酸沉。不知是受伤损了身子,还是吃胖的缘故。总觉得与之前相比,身子重了许多,没有之前轻灵。时值六月初,离他计划婚娶的日子只剩下十多天。遗憾的是,红箩这个准新娘几乎都不搭理他。想想以前青梅竹马的纯真情意,再看看如今的冷眼相对,简直是判若两人。无论红箩怎么恨他,他都不后悔。因为他无法为了反清复明大业,置红箩生死于不顾。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群畜生,当着他的面凌辱红箩。若不能保护红箩,他所追求的反清复明大业,那还有什么意义?马武清楚地知道,从他为了红箩屈服于清廷那一刻起,就已经沦为了清廷鹰犬。往日视为兄弟的天地会教众,如今都成了他要对付的敌人。若他不调转矛头,为清廷出力,又怎能取得清廷信任,又如何能护红箩一世周全?做清廷鹰犬,其实也是一条死路。自古以来,背叛者都没有好下场。尚未取得清廷信任,却被曾经的兄弟唾弃。走到最后,一定是两边不是人的下场。这就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舍不得中途丢下红箩。他只能成为清廷的走狗,转过头来,对着汉人同胞狂吠不止。“马武——”房顶上,飞掠下一个人影。马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下为之一喜。自从天地会堂口搬迁,他正不知去何处寻天地会这些人。陈近南这一来,这道难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他急忙收起拳式,行了一个三把半香之礼,略带喜色招呼来人,“分舵主,你们都去哪儿啦?”
“进屋说——”陈近南负手而立,顾目四望。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心里唏嘘不已。红箩见陈近南来了,从屋里迎了出来。她那俏丽的脸庞上,带着些许微笑,美丽的眸子里,却隐隐含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