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老爷回府——”洪承畴的轿撵,刚到府门外,侍从就高声传禀。管家从院里迎出来,跟着轿子进府,一边走,一边向主子禀报,“老爷,郑亲王与安郡王来了,在书房等着呢……”洪承畴掀开轿帘,略带紧张之色,“他们从正门进来的?”
管家躬身,回禀,“角门——”洪承畴闻言,松了一口气。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一些儿为好。万一让摄政王眼线看见,只怕他这些年韬光养胃低调行事,就赋予流水了。他洪承畴下地狱也无所谓,不能让皇上与太后因他一时疏忽而丢了性命。洪承畴等轿子挺稳,由洪兴搀扶着下了轿,直奔书房而去。洪承畴刚走到书房,济尔哈朗与岳乐就迎了出来。两人拱手,客套寒暄之后,分宾主落座。济尔哈朗迫不及待地询问圣上之意。“洪大人,圣上之意?”
“皇上口谕,让洪某知会郑亲王与安郡王一声,若有风吹草动,让两位王爷带领两蓝旗将士进宫护驾。圣上顺利亲政,护驾将士皆加官进爵,重赏……”济尔哈朗闻言,面露兴奋之色。他朝着皇宫方向跪下,磕头谢恩,“济尔哈朗叩谢皇上——”岳乐面有焦虑之色,看向洪承畴,“洪大人,此次行猎,摄政王怕是暗藏杀机。皇上驾临围场,只怕是倾尽镶蓝旗,也不一定能护得了驾……”洪承畴闻言,淡然一笑,“太后一向聪慧善谋,岂能看不出多尔衮包藏祸心?她已经再三叮嘱皇上,不可出宫行围……”岳乐松了一口气,却依然心有所虑,“避开冬围行猎,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摄政王既有谋逆之心,安能就此善罢甘休?”
洪承畴再次拱手,“太后只是交代皇上不可出宫行围,其他事儿,也没说什么。皇上担心多尔衮带兵闯宫,才让镶蓝旗枕戈待旦,以防不测……”洪承畴在明清官场浸淫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事儿能说,有些事儿不能说。太后当着他的面,包揽对付多尔衮一事儿,自然是没把他当外人。若他把此事传扬出去,日后多尔衮遭遇不测,岂不是让世人诟病太后?济尔哈朗闻言,询问,“皇上不去围场,那本王呢?”
洪承畴思忖片刻,开口,“按理说,这是王爷的事儿,洪某不便僭越。但洪某还是想提醒王爷一句,最好别打草惊蛇。出围前,皇上会借龙体不适,推掉行猎一事。两位王爷若也不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多尔衮,他奸计被识破了吗?再说,王爷去围场行猎,一来可以稳住多尔衮,二来也可监视他一举一动。只是有一样,王爷去围场时,千万别把兵符放在身边。只要兵符和镶蓝旗在,王爷就不会有生命之忧……”郑亲王闻言,频频点头。济尔哈朗一向看不起洪承畴这个贰臣,认为他是徒有虚名,不配得到皇太极特殊礼遇。此刻,方知洪承畴确实是胸有丘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次出围,本王会带福尔敦随行。兵符留在府里,让济度保管。洪大人转呈皇上一句,若遇不测之事,尽可吩咐犬子济度救驾……”“如此安排,甚好——”&&&&&&&&&郑亲王府。书房里,济尔哈朗正召集两个儿子议事。世子福尔敦听说要出城行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天天待在府里,闷得都快发霉了。去围场活动活动筋骨,心情也畅快一些儿。要能在围猎中博得头彩儿,在皇上跟前露露脸,那就更好了……”济度听说让他留在京城看家,一脸不悦之色。他看着福尔敦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暗暗鄙夷。“整日养尊处优,能不能拉得开弓都难说。他要在围猎中博得头彩儿,除非大清国武将都死绝了!想在皇上面前露脸,简直是痴人说梦……”这当阿玛的,也真够偏心。什么好事儿,都是福尔敦的。世子之位给了福尔敦,让他济度自己上战场挣军功。去围场行猎,也让福尔敦随行,让他济度看家。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阿玛亲生的。“阿玛不指着你博什么头彩儿,露什么脸,只要你安分守己,少给阿玛惹事儿,平平安安回京,阿玛就心满意足了……”“阿玛放心,福尔敦保证不给您惹事儿。”
福尔敦瞧了济度一眼,眼眸里有得意之色,“阿玛要是没别的事儿,福尔敦下去了。提前准备准备,省得到时候拉下东西……”“去吧——”福尔敦欢欢喜喜出书房,径直离去。济尔哈朗走到一脸阴郁之色的济度身边,瞧了他一眼,“济度,你是不是觉得阿玛偏心,把好事儿都给了你大哥?”
济度敛起眼眸,一脸倔强,冷声回应,“济度不敢——”秃子头上长虱子,这都明摆着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做阿玛的,又何必来问他?“你嘴上说不敢,只怕心里正怨恨阿玛呢!”
济尔哈朗指指桌子上的镜子,冷声训斥,“济度,你自己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这张脸。拉得跟驴似的,还说不敢……”“既然阿玛非要问,也别怪济度忤逆。大哥是长兄,阿玛把世子之位给他,济度不敢有任何怨言。这些年,大哥在府里养尊处优,我在战场拼杀。围场行猎,明明是济度强项,您却带大哥去,让我留在府里看家。济度要是没想法,除非是傻子……”“放肆——”济尔哈朗闻言,怒气顿生。他绕着济度走了一圈,声音也高了许多,接着训教,“你俩都是我亲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阿玛怎么可能坑一个,偏向一个?”
“济度也纳闷……”济度的态度,让济尔哈朗很是不悦。他心里的怒气,越来越浓烈。“阿玛是把世子之位给了你大哥,但却把机会一次次留给你。远的不说,就说这次。你小子怎么知道,留在府里看家不是阿玛一片苦心?阿玛特意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反被你小子误解为偏心……”济尔哈朗从怀里掏出兵符,拍在桌子上,“去围场,很有可能被人暗算谋害。留在府里看家,不但可以拥兵自保,关键时刻,还可以带着镶蓝旗将士进宫救驾,建立旷世功勋……”济度看见兵符,满心不平衡瞬间消失。他拿着那块号令镶蓝旗将士的兵符,歉疚地看向济尔哈朗,“阿玛,济度知道错了。以后,济度再也不会跟大哥争风吃醋,惹阿玛烦心……”原来,阿玛不是偏心。原来,他济度在阿玛心中是有地位的。世子之位只有一个,阿玛不能平分给兄弟俩。但阿玛心里想着他,一直给他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遗憾的是,他却不懂阿玛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