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贵妃娘娘到——”“瑾嫔娘娘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慈宁门响起。銮仪卫抬着软轿，小心翼翼地进慈宁宫。崔云山瞧瞧身子笨重的主子，小心叮咛着，“小心，别颠着娘娘了……”兰嬷嬷搀扶着佟念锦，下了软轿，迎面遇上抱着三格格的巴尔娜。巴尔娜从软轿上下来，冲着佟念锦微微福了福，“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佟念锦嫣然一笑，优雅的抬抬手，“瑾嫔姐姐无须多礼——”走近，逗弄襁褓里的三格格，“三格格，笑一个，笑一个……”襁褓里的三格格，粉嫩又可爱。那胖乎乎的小脸上，是一抹纯净的笑。“三格格好可爱，本宫瞧着，都喜欢得不得了。”

一边逗弄孩子，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要是她皇阿玛瞧见了，必定会更加喜欢。一抱在怀里，怕是舍不得松手……”自从明月身份暴露，迄今已半月有余。福临再也没有踏入景仁宫半步，更不象从前那样遣人送东西。她这个一枝独秀风光至极的宠妃，好像被打入了冷宫一般难见天颜。佟念锦很想问问巴尔娜，福临有没有去永和宫看三格格，却不好明着询问，只能装成没事人似的，不着痕迹地打探一下。巴尔娜喟叹一声，“三格格，怕是没这么好的命。自从满月礼后，还没瞧见过皇阿玛呢……”瞧瞧佟念锦，苦笑一下，“近些时日，前朝事儿多。皇上忙于朝政，无暇分身，也是有的……”昔日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因为怀着皇嗣，曼妙轻盈早已不复存在。体态臃肿倒也罢了，就连眼睑都略微有些浮肿，眼圈嘿嘿的，如大熊猫一般。若不是偷偷哭过，必定是彻夜失眠所致。景仁宫尚且如此，永和宫无恩无宠自然在情理之中。皇上一门心思在那个汉女身上，无暇顾及她和三格格，再正常也不过。佟念锦掩饰似的笑了笑，“这话，说得倒也是……”“宁嫔娘娘到——”内监的传禀声，再一次响起。佟念锦瞧着宁妃抱着二阿哥乘软轿而来，遂笑着招呼。三人各自见了礼，方一起走向正殿。边走，佟念锦边笑着夸赞福全，“这二阿哥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福相……”巴尔娜闻言，心里升起一丝哀伤。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伤感，再度蜂拥而来。她一瞧见这二阿哥，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牛钮，想起她那个不足百日就被人毒害而死的苦命孩子。牛钮七窍出血的那一幕，在眼前频频闪现。锥心刺骨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为了不让自己落泪，她掩饰似的仰起头。目光在湛蓝天际逡巡，直到泪雾吸收后，才拽回了视线。三人依次进殿，瞧见布木布泰盛装坐在正位上。佟念锦携两人跪下，三跪九叩，给太后请安祝寿，“臣妾给皇额娘请安，恭祝皇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起来吧——”布木布泰起身，搀扶起大腹便便的佟念锦。等她站稳后，方又从董鄂莲心怀中接过二阿哥，逗弄，“福全这孩子，还不到七个月，就长得这么壮。哀家抱着，都有些吃力了……”董鄂莲心笑了笑，“今儿，是皇额娘千秋华诞，可千万别累着老寿星了。”

从布木布泰手中接过福全，“莲心给皇额娘绣制了一套寝衣，做了一双寿鞋，额娘瞧瞧，可还喜欢……”倪了侍婢一眼，吩咐，“秋韵，把本宫寿礼呈上来，让太后瞧瞧……”秋韵应了一声，手托锦盘走上前。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寝衣，一双绣功精致的花盘底寿鞋，规规矩矩地放在锦盘上。众人见状，莫不心生艳羡。布木布泰扫一眼锦盘上的花盆底与寝衣，笑着道，“宁妃的绣技，在宫里，是拔尖的。哀家不用瞧，也必定喜欢……”瞧苏麻一眼，吩咐，“苏麻，先收起来吧……”苏麻应了一声，接过秋韵手中锦盘。小心翼翼地贺礼放在一侧，再度回到布木布泰身侧候命。巴尔娜见状，笑着开口，“嫔妾没有宁妃姐姐手巧，绣品怕是拿不出门。最近身子也不爽，三格格又闹，人也懒怠动。皇上赏嫔妾的一对玉镯子，嫔妾舍不得戴，献与皇额娘，权当贺礼吧……”布木布泰接过三格格，抱在怀里逗弄着。她一边逗孩子，一边佯装关心地询问，“身子既不爽，就该宣个太医瞧瞧。喝些汤药调理一下，才能早些儿好起来……”自从孟古青被废，布木布泰对巴尔娜冷淡了许多。她虽没详查废后一事，心里却明镜似的，在扳倒中宫这件事儿上，巴尔娜出了不少力。虽知巴尔娜因皇长子暴毙一事心生恨意，却还是有些厌恶这个背主忘恩的女人。巴尔娜微微福了一福，“回皇额娘，唐太医来请平安脉时，给嫔妾瞧了瞧。说是喜脉，开了一些安胎药，这几日，正服用着……”布木布泰闻言，笑着道，“今儿，好消息还真多。咸福宫答应乌苏氏有喜，瑾嫔也有喜。这消息比什么寿礼都好，都让哀家开心……”“皇上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再一次响起。佟念锦徐徐回眸，瞧见那道明黄色身影，心中五味陈杂。半月不见福临，她还真是想他想得紧儿。可她心里也清楚，她想福临时，福临却在想她的义姐明月。福临进殿，给布木布泰请安祝寿。佟念锦携着嫔妃，给福临见礼请安。福临淡淡地挥挥手，吩咐她免礼。那亮如星辰的眼眸，从始至终都没与她对视过。好像她这个独享盛宠两年的嫔妃，从来都没走进他的心似的。福临伸手，从吴良辅手中接过一个卷轴。他兴致勃勃地展开，让布木布泰观瞻，“今儿，是皇额娘千秋华诞。朕备了一份寿礼，希望您这老神仙喜欢……”佟念锦瞧一眼画卷，心中蓦地一疼。因为这画她在含清斋见过，正是明月所作的《八十七神仙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