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明月盘膝坐在稻草上,闭目诵地藏经。如春守在身侧,瞧瞧窗外,一脸焦急之色。“王爷明明是自尽,追月殿却说是被你谋杀。月儿,你可要有个心里准备。若真被她栽赃陷害,宗人府怕是不会轻易饶了你……”明月似乎没有听见如春的话,只顾着闭目诵经。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一定是在劫难逃。太后一直视她为红颜祸水,未必肯听她解释。太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必定也会狠毒了她。即便她们知道这是思格娜阴谋,也未必肯为她做主。天若要灭她明月,反抗也是徒劳。在宗人府刑讯她之前,多念几遍地藏经,超度超度那个可怜的少年,是她明月唯一能做的。想起怀月殿中惨烈一幕,明月心里顿生愧疚之意。她虽然没有亲手杀博果尔,但确实是害死襄亲王的间接凶手。若非流言蜚语满天飞,逼得这孩子无处可逃。博果尔如何会想不开,又怎舍得丢下太妃,狠心结束自己生命?“红袖,把门打开——”思格娜阴鸷寒冷的声音,在柴房外响起。一阵钥匙开锁的声响后,思格娜携着红袖进了柴房。她冷冷地瞧了明月与如春一眼,吩咐,“红袖,搜仔细点儿,就连私密处,也不能放过……”她既对外宣称明月是凶手,就不能让这女人有翻身机会。襄亲王既然是自尽,有没有留下绝笔信,尚且是未知数。万一这女人有证据在手,呈现在宗人府面前,她思格娜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明月似乎有些不解,徐徐睁开眼眸,“福晋想找什么东西,直接告知明月即刻。何苦要搜身,羞辱明月与姑姑?”
思格娜不理会明月,给红袖递了一个眼色。红袖在两人身上翻找多时,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思格娜似乎不死心,命红袖在稻草堆里翻找多时,主仆俩方才恨恨地离去。钥匙锁门的声音,在柴房外响起。明月看了看关闭的柴扉,似乎有些了悟,收回视线,瞧向如春,“她这么心急火燎的,难不成,是怕王爷留下遗书?”
如春点点头,压低声音道,“王爷确实留下了绝笔信,姑姑已交给巴布收藏……月儿,除了皇上,没人希望你活着儿。皇上不来,千万不能提绝笔信的事儿……万一证据落在其他人手上,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明月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她再一次闭上眼眸,虔诚地念诵地藏经。怀月殿。博果尔遗体,还坐在正位上。思格娜一身缟素,携仆从守在怀月殿,嚎啕大哭,“王爷,王爷……你就这么撒手走了,独独撇下妾身一个人,可叫妾身怎么活啊……”“太妃到……”侍从的传禀声,在殿外响起。思格娜闻言,越发哭得厉害。娜木钟在青尔黛搀扶下,两腿哆嗦着进了正殿。她瞧见博果尔遗体,一声“儿啦”没哭出来,人又背过气去。青尔黛掐人中,思格娜抚拍脊背,忙活好大一会儿,娜木钟才幽幽醒转。她强忍剜心一般的痛楚,用锦帕擦拭一下眼泪,定睛瞧向博果尔。这孩子面容安详,不但没有痛苦之色,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如同飞升成仙一般。娜木钟瞧见博果尔心口处的血迹,遂又扑上去,抱着博果尔遗体,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博果尔,我的儿啊……你就这么走了,额娘可怎么活啊……博果尔,你这是要额娘的命啊……”思格娜用锦帕擦拭一下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轻声安抚,“额娘,别哭了。王爷驾鹤西去,再也不会心疼我们娘俩儿……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额娘当保重身子,打起精神给王爷报仇……”娜木钟闻言,果真止住了哭声。她瞧了思格娜一眼,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把那贱人带上来,本宫要揭了她的皮,为博果尔报仇……”博果尔被明月持刀所杀,此事存疑颇多。思格娜借机除掉明月的可能性,倒是有几分。即便如此,娜木钟也不想戳穿这一切。她只想狠狠惩治明月,以解心头只恨。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博果尔之所以想不开,必定和那对奸夫淫妇有关。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想要杀掉奸夫福临为儿子报仇,似乎太不现实。作为翁姑惩罚一下红杏出墙的儿媳妇,确是她娜木钟能做的。她折磨死明月,也就等于要了福临半条命,也算是间接替博果尔报了仇。思格娜眼眸微敛,瞧红袖一眼,吩咐,“去把那贱人带上来……”红袖应了一声,带着侍从悄没声息地退下。不大一会儿,就把明月主仆押到了怀月殿。侍从狠狠地一推,就把明月主仆推到棺椁前。明月收不住身子,踉跄着摔倒在地,头碰在楠木棺材上,血顺着白皙额头流下来,殷红刺目。饶是这样,太妃依然恨意重重。她用尽全身力气,甩手给明月一耳光。那啪地的声音,瞬间响彻怀月殿。“贱人,你既入襄王府,就是博果尔的人。与外人藕断丝连,让襄王府蒙羞,让博果尔抬不起头。这会子,竟持刀谋杀亲夫……”甩手又是一耳光,恶狠狠地骂道,“博果尔死了,本宫也不会让你活着……”挨了两耳光,明月只觉得眼前发黑。她强忍着眩晕与火辣辣的疼,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任由娜木钟发泄着。博果尔去世前,曾求她照顾过太妃。她虽不能替娜木钟承受失子之痛,挨太妃几耳光,由着娜木钟发泄一下,或许能让太妃少一些痛苦和煎熬,也算不负博果尔临终所托。如春见明月不辩解反抗,心中甚为着急。她只得匍匐上前,跪在太妃脚下,小心翼翼地替明月辩解,“太妃娘娘,侧福晋没有谋杀王爷……奴婢跟侧福晋进怀月殿时,刀已经刺入王爷心口处。侧福晋之所以拔下那把刀,是想为王爷疗伤……这一切都是奴婢亲眼所见,请太妃娘娘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