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瞧了瞧娜木钟，方又道，“若不是你娜木钟心存非分之想，想要博果尔取代福临入主乾清宫，哀家又怎会提防你们母子俩？博果尔本可以拥有的爵位、兵权，不是被哀家剥夺了，是被你这个额娘葬送了！别说他想成为三军统帅手握重兵，他就是从兵卒做起，哀家也不允准他入伍从军。这才是博果尔自寻短见的真正原因，是你娜木钟把博果尔推到了绝路上……”原本，布木布泰也想趁机除掉明月。眼见得局面对福临不利，她只能改变主意。也许只有把博果尔自尽真相查出来，尽早替明月洗刷嫌疑，福临才不会当众失控。“布木布泰，你别颠倒黑白！”

一向娇声俏语的娜木钟，这一刻完全失控了。她好像发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博果尔不是自杀，他是被这对奸夫淫妇合谋害死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娜木钟反倒无所顾忌了。博果尔既已经殁了，她再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她瞧见布木布泰不悦，怒吼之后，竟又癫狂地含泪而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姐姐不高兴啦？不高兴，最好……本宫看了姐姐多年脸色，今儿，不打算再看了……博果尔已经殁了，本宫又何须苟延残喘……你布木布泰权倾天下，大可以直接杀了本宫……”布木布泰冷哼了一声，眼眸里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她瞧了瞧娜木钟，轻声道，“妹妹放心，哀家不会杀你……”瞧瞧博果尔遗体，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哀家既然答应过博果尔，让你活到寿终正寝，就一定不会誓言……但哀家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让你心服口服……”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月，跪地磕头。她行完礼，方才道，“启禀太后，王爷确实是自尽身亡。事发时，如春姑姑在书案上瞧见一封绝笔信。她怕落入有心人手中，让明月无从申辩，特地把绝笔信交给巴布保管……”布木布泰闻言，倪了殿外一眼，“思格娜，传巴布进来……”思格娜应了一声，转身出殿外。她秀眉微蹙，心中波涛汹涌。情知自己是白忙活一场，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她瞧见在殿前警戎的巴布，遂招招手。等巴布行至身前，方压低声音道，“太后传你进殿，回话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最好有个谱儿……想要在襄王府待下去，最好别与当家福晋作对……”巴布应了一声，随着思格娜进殿。他知此事关乎明月生死，自然不会任思格娜胁迫。行至殿中央，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襄王府侍卫统领巴布，参见太后，参见皇上……”布木布泰瞧了瞧眼前这个英姿非凡的护卫，沉声询问，“明月说，襄亲王临终前留下一封绝笔，如春交由你保管，此事可属实……”巴布从怀中取出信笺，双手举过头顶，“事发时，如春姑姑是交给巴布一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巴布没敢看……”福临从巴布手中接过信笺，展开，细看。他瞧见九哥两个字，眼圈蓦地红了。九哥：臣弟行将大去，却没勇气去御前辞行。今儿给九哥留书一封，权当是向九哥告别。这两日，臣弟眼前总是幼时情形。在臣弟记忆中，九哥一直待臣弟很好。人都说，皇室中人重权位寡亲情。臣弟曾经因为有九哥这样的手足兄弟，而深深地自豪过。若非博果尔濡慕爱戴九哥至深，如何会舍身为九哥挡剑？九哥友爱，臣弟恭敬。博果尔一直以为，咱们兄弟会兄友弟恭一辈子。遗憾的是，天意弄人。为一个女子，臣弟与九哥反目成仇。这不是博果尔之愿，也非九哥初衷。待在府中这些时日，臣弟想明白了很多。九哥爱明月之深，明月恋九哥之切，臣弟全都看在眼里。臣弟想成全九哥与明月，让你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臣弟想为额娘大逆赎罪，也想让皇额娘安心。臣弟怕别人背后窃窃私语，怕别人那种不友善的目光。臣弟想逃离这个世界，到另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纷争没有阴谋与算计的世界里，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倘若有来生，臣弟还愿意做九哥兄弟，但一定不会与九哥爱上同一个女子。博果尔绝笔！福临看完书信，早已经泪流满面。博果尔这封绝笔书信，在他困兽一般挥舞下，在殿中飘然翻飞。他扑过去，抓住博果尔衣领，使劲儿摇晃着，“博果尔，你这个懦夫。你这哪里是成全，你分明是想把朕打入十八层地狱，让朕永世不得超生……朕说过，只要朕活着，你就不准死。这是圣旨，不准违抗……朕要你好好的，陪朕一起治国理政，陪朕一起狩猎行围，陪朕活到一百岁……博果尔，你别装死，你给朕起来，你给朕起来……”声嘶力竭喊了许久，又抱着博果尔嚎啕大哭起来，“十一弟……十一弟……你这么走了，让朕情何以堪啊……十一弟，十一弟……”福临哭得死去活来，布木布泰也跟着落泪。她伸手接过那封信，用锦帕擦拭一下泪水，仔细瞧了一遍，遂又塞给愣怔在原地的娜木钟，“妹妹不相信，自个儿瞧瞧吧……别只顾着埋怨别人，瞧瞧博果尔的死，跟你这个额娘有没有关系……”思格娜见状，急忙拉开福临，“王爷已经去了，皇上就别在折辱他了……”胸中血气翻腾，喉咙处一阵咸涩腥气。福临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摇摇欲堕。布木布泰见状，吓得脸色泛白。她一把抱住福临，惊惶无措地喊道，“吴良辅，宣太医……”瞧了娜木钟与思格娜一眼，冷笑着说道，“博果尔自尽这事儿，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你们娘俩商量一下，是让宗人府实话实说，还是以暴毙为由，自己瞧着办吧……”吴良辅引着唐新，走进正殿。唐新行了常礼，给福临仔细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