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一两千块的水晶矿石，现在三五十块成交很正常。　　“亏了，我认嘛。“阿珍侧过头，扬了扬头发，以便让它干得快一些。　　殷小妙向她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瓶子，喝了一口：“那你很坚强。”

到此为止，阿珍并没有回答，她刚才为何火气这么大的原因。　　而殷小妙也没有再问。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单是智商，还有情商。　　所以阿珍这顿酒，喝得很惬意。　　大家都喜欢普洱和咖啡，阿珍有满腹的心事，殷小妙是绝好的聆听者，而且绝不寻根究底。喝到兴起，阿珍倚在阳台边上，放声吼了起来：“生命没有了，灵魂他还在！灵魂渐远去，我歌声依然！”

殷小妙拿起吉它，指尖奏出重力和弦A，又转到重力和弦D。　　在这种群租屋聚集的地方，生活的苦难，几乎每个人的戾气都被撩拔起来。　　难得她吼了足足五六分钟，周围没有人因为影响到孩子做作业或是自己休息而骂娘。　　可能群租屋的人们，都是属于自己的悲凉。　　又有各式不得不坚强的理由。　　于是这样的夜里，便有了阿珍的声音。　　不论多么悲伤的夜晚，每一天的太阳都会升起。　　三嫂在中午就打电话过来专门感谢韩素梅。　　因为韩素梅丈夫公司不单派人送了一元租约和锁匙，还派了货车和工人帮他们搬家。　　说了几句之后，三嫂有点犹豫，欲言又止的感觉很明显，但还是鼓起勇气：　　“七婶你中午有闲无？阮这边搬好了，想大家欢喜一下，出来吃顿饭。”

韩素梅真的很不想去，因为她心情非常恶劣，但三嫂开了口，她就勉强笑道：　　“中午？好嘞，三姆你发定位给我，公司阿没什么事，我落班就过去。”

挂了电话，韩素梅揉着太阳穴，就听见有人在敲门，她抬头道：“进来。”

结果人一进来，韩素梅心头一沉，因为进来的，是三个项目组的制作人。　　公司现在开了七八个项目组，并不是每个组的版号都已申请下来。　　没有版号，就不能发行，他们这三个组，却是版号已批下来的项目。　　最有希望寒假之前公测的项目。　　这是想集体辞职给公司施压？　　她身为人事总监，不得不从最坏处打算。　　“韩总，我们要疯了！”

那三个制作人一肚子的怨气。　　但随着他们不断地吐槽，韩素梅一颗心倒是慢慢地定了下来。　　他们有许多不满，有电脑硬件提出更新需求，交了表格相关领导也批了，结果到现没下来的；有美术外包之后，外包公司过来，没人去对接的；也有文案病了，然后装备名称和阵营设定就一直空缺，没人提交美术需求的……　　“这前台真的不行啊！”

这是他们三个项目组的制作人，一致的抱怨。　　韩素梅耐心听他们吐槽了二十分钟之后，笑着问道：　　“那咱们这三个项目，是前台拖了进度？”

能坐在制作人这个位置上，可能志大才疏，可能脾气不好，可能手脚不干净，也可能品行有问题，但绝对没有一个蠢的。　　韩素梅这么一说，他们马上反应过来。　　一个前台，何德何能，能拖三个项目组的进度？　　反应过来的制作人，纷纷找籍口想离开韩素梅的办公室。　　但韩素梅哪里是这么好相与的？她笑着叫住了他们：　　“前台，她不是Product manager，也不是世界观架构，更不是中台负责人。”

“人事这边，由行政来招聘前台，给前台的工资，然后要求有中台负责人、世界观架构师、主文案和PM的阅历？”

韩素梅望着他们，脸带微笑。　　三位制作人很尴尬地道歉，纷纷表示，他们会用自己项目组的名额去递招聘需求上来。　　项目组是有预算的，能省一个人，当然就省一个人，只是习惯了，大家有一种误区，似乎前台就应该能搞定这些事，所以就有制作人哀号：“小妙啥时回来上班啊？招个PM可得不少钱啊！我们组没什么预算了啊！”

马上就有人附和：“能做世界观架构的主文案也不便宜啊！韩总，你快让小妙回来上班啊！不行给她加点工资？我们项目组的绩效，算上她，我没意见的啊！”

另一位制作人义正辞严的补充：“而且小妙漂亮！颜值即正义！”

韩素梅抬手挥了挥：“小妙家里有事，她也不靠这份薪水吃饭的，该招人，赶紧去填需求吧！”

几个制作人出去关上门，韩素梅觉得似乎头痛好了一些。　　其实她的头痛，是来自于昨晚儿子的劝说。　　“如果你们要离婚，我肯定百分百支持您。”

“但妈您有没有发现？爸很怕您。”

蔡家豪的确很怕她，就算不回家，每天晚上都准时发微信来例行公事跟她“汇报”。　　“我不打算替他辩护，我也不认为您有任何一丁点过失，所谓完美受害者，我觉也就妈你这样了。”

儿子很了解她，几乎每句话都说到她心坎。　　也是因为有了自己儿子的支持，她才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所以儿子说的，她能听得进去，也正因为听得进去，她才头痛。　　“虽然我爸真的知道错的，他没脸回去见你，现在搬去二伯家里住，他保证每天晚上十点后就不出去。但他是渣男，这个无可辩驳的。　　“反正如果妈你要觉得过不下，就离吧，我肯定支持你，他绝对是过错方，最好让他净身出户！”

儿子是这么跟她说的。　　但这是她的儿子，她当然听得出，他一点也不希望父母离婚。　　他在努力地拉扯着，旁敲侧击，希望能让家庭不要走到破碎的那一步。　　不过有一点，儿子说得没有错，她在蔡家豪面前，就是让他直不起腰。　　哪怕蔡家豪引以为傲的投资眼光，在她面前，也不足以炫耀。　　有几笔大的投资，在他迟疑和犹豫时，她果断下了决定，最后都得到了正面的结果。　　当年扳金专业修电梯的大专生蔡家豪，正是因为有她的投资，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二十年来，他甚至已经不是只能听从她的训斥，而是习惯了听从她的意见。　　因为她做的决定从不出错。　　他深知无论账户上的数字如何增加，永远不可能从她眼里看到崇拜的目光。　　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成功的男人，难免感觉到憋屈，他沉迷与追寻的，正是他缺乏的。　　那些目光，那些仰慕。　　而当她愤怒，他笨拙地，重演着当年哄她开心的那些小把戏，扮演万能的家居工具人。　　尽管这不合时宜的举止愈让她生气，但不能否认，也让她回味起昔日的温情。　　“也许，为了儿子，我失败一次？”

韩素梅低声自语，她需要一个籍口和台阶。　　然后她打开微信，给殷小妙发了一条信息：我加入，你找到狮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