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记者是为了苏鹏的案子而来。后天就是开庭的日子，为了保护黎雪，我和苏煜其实早就商量过了，不让黎雪出庭。甚至，我们这段时间还刻意封锁了相关的消息，就是为了不让黎雪糟心。记者的身后，摄影师扛着器材对准了车内。我心烦气乱，正准备去关闭车窗。谁知道记者厚脸皮，竟然将半个身子都卡了进来，手中的话筒都快凑到黎雪的脸上了。像是看见了头条新闻，他眉飞色舞道：“苏夫人，请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气急之下，我骂了句脏话，一边用手强行去推他，一边大声呼叫保安帮忙。黎雪的嗓音不温不火地响起：“我会出席庭审，检方届时会公布所有你们想知道的。”
与此同时，别墅的保安总算赶了过来，把记者给揪了出去。我迅速地关好车窗，发动车子进了别墅。车库里，我惊愕地望着黎雪：“妈，其实你不用出庭。苏鹏已经认罪，警方和检方的证据很充分。”
即使不需要证人出面，也能照常定罪苏鹏。“我知道。”
她冲我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和你哥的心意，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想要参加庭审，不单是为了指认苏鹏，我还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我抿唇，我无法代入她复杂的情感。既然她主意已定，我只能尊重她的想法。转眼就到了苏鹏庭审的日子。上午十点，我陪着黎雪准时抵达了庭审现场。当警察押着苏鹏和何妮出来时，黎雪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了苏鹏的脸上，眼神中有微光在闪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苏鹏像是苍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变得花白，佝偻着背，肉眼可见的憔悴。何妮也好不到哪里去，素颜的皮肤发黄，双眼凹陷了下去，变得骨瘦如柴，失去了昔日浓妆艳抹的精致感。庭审开始，苏鹏对检方的指认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所有罪状。我坐在台下，紧紧握住黎雪的手，发现她掌心冰凉得可怕。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刚回到苏家时，苏鹏慈眉善目的样子，想起我唤他“爸”时，他喜上眉梢的模样。这些画面，一点点地涌现出来，紧接着又一点点的消散不见。我尚会如此，可想而知与苏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黎雪，此刻内心会是怎样的复杂酸楚。“鉴于犯罪事实确凿，本院依法判处主犯苏鹏无期徒刑……”法官的声音庄严，黎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将她握得更紧了一些。待到法官依次宣读完判决书后，何妮和冷大军当场瘫倒在地上。“被告还有什么异议吗？”
法官询问道。苏鹏突然沉声开口：“法官，我可否对受害者说几句话？”
我愣了愣，就看法官的目光落在了我和黎雪的身上，随后点了下头：“你说吧。”
下一秒，苏鹏僵硬地转过身来，直面我和黎雪。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本能反应是随时保护黎雪。我幽幽地望着苏鹏，他与我四目相对，愣了愣，目光看向黎雪。苏鹏目不转睛地看着黎雪，眼神中浮现出往日的柔情，沉声开口说：“雪儿，对不起。”
黎雪抿了下唇，并没有出声。苏鹏继而对我说：“小诗，爸爸对不起你。今后照顾好你妈妈，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只有你了。”
我心中一阵恶寒，冷声道：“不劳费心，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的危险。”
“苏鹏，你这个王八蛋！你骗我！你说过对她早就没有感情了！”
何妮突然抓狂地尖叫了起来，“都怪你！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
何妮撕心裂肺地嚎叫着，张牙舞爪想要冲向苏鹏。警察将她按住，将一众犯人带了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刑期与悔过。我扶着黎雪走出了法院，她的步伐沉重，脸上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我很担心她：“妈，你还好吗？”
她低垂着眼眸，没有回答我，旋即，有晶莹的泪水掉了下来。黎雪哭了，我大惊失色，连忙拿出纸巾替她擦拭眼泪：“妈，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告诉过我，我们应该忘记不开心的记忆！”
音落，她哭着哭着突然笑了，乐道：“他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只有你。可我爱过他，只是他自卑到无法相信我罢了。真是可笑，他竟然会觉得自己比不过一个死人！”
“妈……”我愣住，这算是黎雪的真情告白吗？她爱过苏鹏，可是苏鹏爱她爱得自卑，无法相信她的爱。或许在苏鹏的心里，黎雪是因为被初恋抛弃，迫不得已才会嫁给他。正因为这样的认知根深蒂固，苏鹏才会一边深爱着黎雪，一边又为自己的爱不值。所以他才会在这种近乎人格分裂的情绪压力下，最终背叛了黎雪，背叛了家庭。“妈，你刚才说的死人是？”
我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问。黎雪擦干了眼泪，重新振作起来，轻声告诉我：“我跟你提过的初恋，他在婚后的第二年便车祸身亡了。”
一辆SUV停在了路边，苏煜如约来接我们回家。“妈，你这是？”
苏煜看见黎雪脸上的泪痕，下意识地问。我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多问，岔开话题道：“妈今天起得早，现在也累了，我们早些回家休息吧。”
苏煜发动了车子，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苏家。车库里，我正要下车陪黎雪上楼，苏煜叫住了我：“小诗，橙枫临时有些会，需要你和我一同出席。”
我愣了愣，黎雪拍了拍我的手，温婉道：“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待会儿睡一觉就好。”
我只能点点头，目送黎雪进了电梯后，我扭头皱眉问苏煜：“橙枫有什么会，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妈正在难过的时候，你编这么个理由留下我，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