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妈妈笑吟吟地答道:“定是会,定是会。”
林诗语坐在椅子上听得不耐烦,也不知这季妈妈到底所来何事?为何把她们四姐妹全都叫来了。林老夫人大概也觉得这样十分浪费口水,又道:“那就借妈妈的吉言了,你们几个大抵也识得这位妈妈,今儿是荣昌伯夫人打发她来送年节礼,也给你们几个捎了些小玩意儿。”
大宅门里送出来的年节礼有许多讲究,但凡府中说得上话儿的老老少少,皆都会送上一份合心意的礼物。像林诗语她们,每次收年节里多是收些新式的绢花啊,团扇,绣了花草的丝帕,熏香之物,多是闺阁女子适合用的,也有走得近的,会送上些金银发钗之类。季妈妈先是招来了一个丫头,上头捧着一个大红描漆圆盒,笑道:“这是咱夫人送给大姑娘的。”
盒子被屋里的小丫头帮忙打开了,里头不过是些上等熏香,一些胭脂水粉,还有就是一对蝶恋花金钗。不过是寻常高门大户之间走动时,该送的普通礼。林诗韵到也没说什么,笑吟吟的打发她身边的彩玉接了。“前些日子过府看望外祖母,到是听闻鸿喩表哥才学了得,想来金榜提名指日可待了。”
举子上去再参加秋闱便贡生了,考取贡生便能入国子监就读三年,便是殿试不过,以李鸿喻的家世,还是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季妈妈一脸笑意:“还是大姑娘有眼光,咱世子虽说不需要担功名,但咱伯爷说了,世子是个会念书的,还是要尽心尽力报效我朝。”
林诗语垂眸低思,哼,那个渣男还想考上贡生?上辈子他就止步在举子,后来还是踩着她的头顶往上爬的,到最后自己却是白白搭了性命,成全了这对贱女渣男。“二姑娘?”
“姐姐,那季妈妈喊你了。”
挨着她坐的林诗音暗中扯了她一把,随即又微微皱眉,自从上次在树林里找到崴了脚的双胞胎姐姐,她就时常走神、发愣,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当时把脑子着了。林诗语抬起头来,朝季妈妈憨傻一笑。季妈妈心里叹口气,当真是个傻姑娘啊,也不知将来自己世子求娶了这位姑娘,到底是福还是祸,却是压根儿就没想过,林诗语是否愿意。大抵在季妈妈的眼中,林诗语是京里出了名的憨傻姑娘,自家世子能娶了她,算是祖上烧了高香,积了厚福。林诗语不似其她人,她前世是经历过大事的,也被人出卖过,看似呆傻,却是除了自家爹娘,最信任的也就只有林诗音了。这般一想,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紫衣男子的身影,生生的把其她人都挤碎了,独独霸占了她的脑海。她轻轻摇头,说道:“季妈妈,多谢了!”
“不敢,奴婢是奉夫人之命来送年节礼的。”
这一次季妈妈到是没有打开盒子,而是直接叫了捧盒的丫头直接送到她跟前。这是一个描梨花的大红漆盒,而林诗韵的那个是描牡丹的。显然,这位荣昌伯夫人或是她府里的管事妈妈是用了心的。林诗语秀眉微微一皱,有些犹豫该不该接。“瞧这孩子,又犯傻了,快些接了过来吧,多少是你远房姨母的一片心意。”
李玉莲在外人面前,一向端着贤惠的架子,到也不难理解她为何如此说了。林诗语觉得即然林诗韵的东西都是普通货色,那她这个不是亲人的远方亲人,又是隔了一层,这礼是应该再减上一、两成。她暗中打量了这盒子,是要比林诗韵的那只要小些,遂点头叫香果接下,又暗中递了一个眼色,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安,还是叫香果暗中查看一下比较好。随即,季妈妈又叫了一个丫头捧出一个与林诗语一般大小的盒子,送了给林诗音。轮到林计画时,季妈妈的眼神从她身上又挪回林诗语的身上,又再次看向林诗画,笑道:“这位想必是四姑娘吧。”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四位姑娘就只有庶出的林诗画穿得稍差几分,到也符合这庶女的身份。“是,妈妈!”
娇娇弱弱,羞羞怯怯,又不失礼仪。季妈妈瞧得很满意,做小妾就该如此低眉顺眼,方才好被正妻拿捏,随即心中又觉得很怪意,自家世子想求娶的正妻是个傻笨的,而这妾室又是个柔媚、聪明的。她略一沉思,便笑得十分开心,想必,这样的搭配,自家夫人是极满意的,正妻是个能随意拿捏的,妾室又是个不需要上台面的。以荣昌伯府的门楣,林诗画想被扶正?这身份就太不够瞧了。“老夫人,您家里的娇花还真是养得极好,叫老婆子好生羡慕,打那日寒山寺归来后,我家夫人就常常抱怨,说是当年没有想多生个闺女,也好宠着娇养着。”
林老夫人笑笑,不过是客套话,听说,荣昌伯夫人当年与妾室掐得利害,可是弄死了不少妾室,到是惹得府里下人们中有沾亲带故的生了怨,后来被人暗中下药弄坏了身子,再也蹦不出一个子儿来。所以,林威只有一个妾室,还是李玉莲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林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在子嗣上动手脚,即便如此,也不知是不是林府的风水不好,林老夫人心心念念盼了多年,一直没有招来个带把儿的。说来说去,林老夫人只顾着想孙子,而季妈妈打的是何主意,她会不知?“说来,我这孙女最是乖巧不过,又不是个若事生非的,虽说比上头的姐姐们小了些,这婚事还是可以提前定下的。”
季妈妈笑答:“老夫人说的是,我家夫人瞧着四姑娘也是喜欢的紧,前儿还念叨着给四姑娘置办些新衣裳呢。”
林诗语暗中翻白眼,这话说的,好像林诗画是她家夫人的亲闺女似的。“唉,只可惜了我那大儿子是个倔脾气,他死活不同意这事儿。”
林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可惜,虽说是做妾室,但以林诗画的身份抬过去,必定是贵妾,这生了儿子一样是比一般庶子要高贵几分,将来分的产业也要多上些,说不得,林诗画去了那府中再用心经营一番,指不定比正室活得还舒坦。听季妈妈的意思,今儿来这里多半是为了这事,林老夫人不过是想让她先开口,到底季妈妈是代表男方来的。“老夫人,我家夫人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林将军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好在孩子们都还小,不如再过两年,等林将军归来后,再行定夺。”
这意思是两家先口头上约定,文书方面还是要等林威回来后再拟。“我家夫人还嘱咐奴婢,说是府中的腊梅开得正鲜,等年下走动时,还请大夫人带了姑娘们一同前去赏花,又吩咐了奴婢,即然四姑娘这边是定下了,这礼也要按规矩厚上些。”
林诗语暗道,这大人讲话就是累,兜了半日的圈子,就是为了说明给林诗画的礼比旁人的还要重上几分?直说不就成了?难道还有人抢她的不成?大抵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林诗韵在一旁笑骂道:“小泼皮,脑筋又打结不成?”
“这孩子就是根直肠子,八成也没想明白,你四妹妹的年礼,自然是要双方都同意了,季妈妈才能把这礼拿出来,不能冒冒失失的没有规矩,叫外人看了笑话咱们两家。”
林老夫人到觉得林诗语比起林诗韵来,心思更简单些,以前是没得对比,这一比较就越发觉得林诗韵的心思太过复杂,又埋怨起李玉莲不该把林诗韵这么早早的教会算计人。李玉莲便是知道了也会不理会,她的女儿将来出门子,自是不能吃了亏,即如此,还不如早些拿了后院的姑娘们给她磨刀。却不想,她把别人当成磨刀石时,后院的其她三位姑娘又怎不是把她娘儿俩当成了垫脚石,莫不是只许她算计了别人,而别人不能算计她不成?天下哪又这般免费的午餐。“傻丫头,只有男女双方长辈有这意思,才能结个姻亲,可不能结了怨气,姻亲变了仇家。”
在林诗画口头定亲的日子,这样子说,不是咒人家么?林诗语呆呆的点头,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林诗画道:“四妹妹,我在这里恭喜你了,听说李世子是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才子,二姐姐在这里恭喜你了。”
林诗韵等人都真心跟她道喜,众人心中都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舍,只觉得嫁人近在眼前,分别在即了。当然,不过是一刹那的变化,随着季妈妈的话,众人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了。“林四姑娘,这是我们夫人派奴婢给你送来的,还一再叮嘱,定要交到你的手上。”
季妈妈示意最后两个丫头把东西捧上来,头一个捧的盒子到是比几个的都要大上些,后头那个捧的正是几件绯红色的艳丽衣裙。林诗语先是一愣,随即又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绯色么?这荣昌伯夫人还真是个妙人,好歹林诗画还没有与她家那个渣儿子结亲,就这么明晃晃的宣告人家林诗画是她儿子的妾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