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旸朝立国已有十五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天子颁布了一道法令:改年号为国安。这一年也就成为了国安元年。国安,顾名思义,那便是国泰民安。现在的大旸朝确实也对得起国泰民安这四个字。想那前朝苛政,民不聊生,诸侯起义,群雄逐鹿,一时间华夏大地满目疮痍十室九空。如今的大旸王朝李氏一族于龙城起兵,最终一统天下结束了连年战乱,百姓从而能够安居乐业,共享这太平盛世。当朝皇帝李玉成继位以后,更是减税免徭,鼓励民生。这一期间,大旸的百姓迎来前所未有的富足生活,国力也日趋强盛,国都长安城更是成为了繁华的代名词。在距离长安城数百里之外的小城临海县,一个少年单手杵着下巴,不由得一声长叹。少年面前,有两个身影正在争执互殴。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少年的两个师父。不过仔细看去,相互争执的这两人一个是圆润肥硕满脸横肉的和尚,另一个则是干巴枯瘦满脸邋遢胡须的老道。和尚法号不颠,老道道号凌云子。与这两位相貌形成强烈对比的便是这个少年,少年生的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纵然一身的补丁麻衣,也遮挡不住跃然而起的英气。少年名叫秦霄,今年十七岁,是不颠和尚与凌云道长共同的徒弟。这时候就有人问了,一边是佛祖,一边是三清,俩人收一个徒弟该怎么分?这个问题却从来没有让不颠和尚与凌云子为难。徒弟不够,时间来凑。于是乎,秦霄自小便做一天和尚,当一天道士。头一天阿弥陀佛,第二天便是无量天尊。秦霄也曾询问过两个师父,为啥天天可着他这一个徒弟祸害,怎么不多收几个徒弟。两人都只是哼哼一笑,不作回答。随着时间推移,秦霄慢慢的长大,他也算是知道二人为何收不着徒弟了。不颠和尚是临海城出了名的酒肉和尚,整天喝酒吃肉醉醉醺醺,实打实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而这凌云子,更是卜卦算命坑蒙拐骗嗜赌如命,不是在街头骗人,就是在赌场赌钱。试问,这样的二人又是如何收的到徒弟?秦霄每每想到此处,都暗自神伤,为何自己幼时偏偏被如此优秀的二人所收养,若是被寻常人家捡到,也不用天天伺候如此两位大神。呜呼哀哉!此时此刻,听得互殴的二人继续叫骂。“死秃驴!把银子还给我!偷了我的钱还不敢承认!”
“哎呦!牛鼻子!你别冤枉好人,你自己赌钱输了还敢说是我偷的,看我今天不一屁股坐死你!”
“来啊!看是你屁股大,还是我的浮尘硬!”
“哎呦!牛鼻子!你敢捅我屁股!老子就拉你一脸屎!”
“死秃驴!你要敢拉,我就嘎了你老二!”
“咋不敢!先尝一下老子的屁!”
“死秃驴!你几天没拉屎了!臭死我了!猴子偷桃!”
“无敌人中黄!”
……秦霄以手掩面,画面不忍直视。像这样色香味俱全的场面秦霄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于是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背起这两天打的两捆柴准备进城卖掉。在走出院子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不颠和尚的叫喊声。“小子,晚上回来给我带壶酒!”
秦霄没有回答,扬了扬手,便下了山。秦霄与两位师父居住在临海城北,九牛山山腰处的一处破院。院子不大,一处正房两处厢房一处门房。正房被不颠和尚和凌云子一分为二,分别供奉起了佛祖与三清,两人则居住在东西两个厢房,秦霄嘛,自然住在了门房。来到临海城,秦霄叩响了客香居酒楼的后门。“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的是客香居的掌柜廖明。廖明看到来人是背着两捆木柴的秦霄,便挥手指了指柴房。秦霄客气的向廖明鞠了一躬,便将两担柴放在了客香居的柴房,从廖掌柜的手里领了几个铜板,忽而听闻前堂传来的阵阵欢呼,便向着里边张望了几番。“去吧,去吧,坐个角落,别打扰到其他客人就行。”
廖明摆了摆手,对着秦霄说道。秦霄听闻此言也是深深鞠了一躬,回复道。“多谢廖老板!”
说罢,便一路小跑去了前堂。这客香居乃是临海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掌柜廖明不拘一格,收留了一个老头在酒楼里说书,这说书的时间嘛正是在晌午饭后,许多客人中午在这里推杯换盏,然后泡一壶茶,要几份点心,听着老头说书就一呆又是一个后晌,待书说完了,也到了晚饭时间,则又继续在客香居把酒畅谈。说书的老头也是争气,讲英雄人物的时候,那叫一个铿锵有力,义愤填膺,讲风流韵事的时候,又是声情并茂,搔首弄姿。这一来二去,不少人都是在这客香居一呆就是一天。老头姓杨,带着一个捡来的孙女,本是辗转各地流浪,在廖掌柜慧眼识真之后,就靠着说书在临海待了下来,算下来,也有三年有余。秦霄非常喜欢听书。虽然两个师父没个正经,但是打小教给秦霄读书写字。虽然没有进过学堂,但是四书五经样样不落,单论学识,并不比学堂里的同龄人差。至于为何不让自己上学堂,两个师父的回答出奇的一致。“老子没钱,老子教的比学堂先生好。”
嗯,脸皮也比学堂先生厚。所以秦霄平日读烦了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唯有下山来到临海城,才能快快活活的玩乐一天。再说这此刻的客香居前堂,所有的方桌都坐满了前来听书的人。环视一周,秦霄寻了一个靠近门口的台阶坐下,从衣兜里掏出不知珍藏了多久的瓜子嗑了起来。这个时候,杨老头的孙女阿离正顶着一顶鸡窝头从秦霄面前经过。“嗨,阿离,你爷爷今天讲了大将军秦烈的故事了吗?”
阿离比秦霄小两岁,早年跟着杨老头过的是饥寒交迫的日子,所以也习惯了蓬头垢面。听到秦霄叫她,于是扭捏的停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呢,讲完这个,应该,应该就要说了。”
阿离说完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秦霄,之后便又低下头跑开了。秦霄将手伸进衣兜,本想将瓜子分给阿离一些,但见到阿离跑掉了,便又把手拿了出来。这一兜瓜子,细细算来,秦霄已经嗑了四五天了,纵然已经受潮,但是咂么起来依旧味道十足。这个时候,大堂中心的杨老头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提声说道。“诸位听客,今日我们继续讲那白马仁义大将军秦烈,勇斗吐蕃十二力士的故事。”
“话说当年,秦烈大将军带兵驻守肃州,恰逢吐蕃准备侵犯边境,秦烈大将军便率领麾下的武威军前去阻击。”
“想那吐蕃蛮子,个个是膀大腰圆,骑着一种硕大的蛮牛横冲直撞,冲的先锋部队那叫一个惨烈,等到秦烈将军到了战场,驻守边关的守将就扑通一声跪在秦烈将军面前,一个劲的哭啊,边哭边说那吐蕃蛮子实在无敌啊,一只手就可以将我们士兵扔向天里,一刀就可以将人劈作两半!一拳头就能打破城墙!”
杨老头说道此处,台下众多听客便是纷纷议论。“胡扯呢吧!怎么可能一刀就把人劈两半?”
“杨老头,咱说书归说书,不带吹牛的啊!吐蕃蛮子要是能一拳头打破城墙,那我也还能啊!对吧大伙!”
接话的人乃是城北的屠户牛老五,整日里扛牛背猪,但也是练的一身精壮。牛老五的此话一出,也是引得哄堂大笑。杨老头倒是没有生气,台下的这些听客也多是常客,插科打诨早就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