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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观照(四维绿 时间停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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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在一个永无尽头的黑色隧道中飞速地穿行。我确定自己已经死亡,但自我意识却在一点一点恢复。但这种意识非常奇怪,已经脱离了躯体的一切羁绊,所有肉身的生理感觉似乎已经全部消失,感觉不到视觉在心理上产生的三维立体移动,感觉不到躯体的重量和拖拽,感觉不到五官运动时的所有生理反应:。没有听觉,、没有味觉,、没有呼吸,所有的意识都是从一个莫名的中心发生延展,就像一盏孤独的油灯,漂泊在无尽的夜暗中。那就是人们所说的灵魂?一点点亮了起来,前面似乎前面是隧道的出口。我试图像生前那样眨动眼睛,可惜徒劳。对光的摄取已经完全不是视觉的功能,而是那如豆灯火中枢的感应中枢,很不适应。但奇怪,我的思维还在正常运转,而且比生前显得更加轻松、飘逸、灵动。、豁然开朗。我看不见自己的形体,但已倏然进入一个我熟悉的一个房间——我的病房,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肿瘤七病区12号病房。这是一间临终关怀病房,只有一张病床,。濒死的病人被移送进来,方便与亲人作最后告别。“死后究竟怎样”是我生前和褚君讨论得最为热烈的话题。他总是重复着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老调子”:人是有灵魂的,灵魂可以脱离肉体而独立存在。当人死后,灵魂就会飘到天花板上,俯视亲人和他的遗体告别。灵魂玲珑剔透,全知全晓,它能看见自己遗容,听见亲人的哭喊,甚至他们的耳语也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亲人看不见它,它再也无法和亲人沟通,它无法向亲人发出任何声音和信号以示自己的存在。这就叫阴阳两隔云云。看来褚君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但我此刻是否就贴在天花板上?我不敢确定,完全是一种悠悠然的荡漾态。我的躯壳仍躺在病床上。我想不到那张枯槁塌陷、僵死如灰的小脸竟然是我生前的模样。躯体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那身银灰色的中山装就像套在一副骨架子上一样。我没有叫他们做通常的那种寿衣,这套银灰色的中山装也并非我所喜爱,但就是它了,生前已试穿过。但那顶压在眉额上的深蓝色鸭舌帽却不是我生前所愿,我自信自己那头浓密花白且很风度地向后梳的头发型理应是我“遗容”非常出彩的一部分,然而我却不相信经过几个月的化疗头发几乎掉光了。直到一个月前老妻请来一位理发师为我理发时,我还拒绝照镜子。人就这样善于自欺。唉,帽子显然是老妻为我选的,无非是遮住近乎光头的尴尬。病房里只有女儿和老妻相对而坐。她们看着各自的手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大概是为我守灵?或者在等待着什么?我知道,几个月来她们相当疲惫,没日没夜的地轮流值守,老妻为省钱连护工都舍不得请,这一屋的平静,说明我们都解脱了,她们从辛劳烦恼中解脱,我从病痛绝望中解脱。我又想到褚君。褚君说得不完全对啊。我曾问他,死后灵魂升离躯体贴到了天花板上,观照着自己遗体和亲人的一举一动,那么之后呢?他回答我,有两扇大门,每一颗死后的灵魂都会进入到其中的一扇门中去。金色的大门徐徐开启,一条金光灿烂、铺满鲜花、百鸟争鸣的大道铺陈在你的灵魂面前,一群美丽的,、扑棱着翅膀的白色小天使欢笑着、跳跃着、飞翔着为你引路,你向那一片瑞云缭绕、辉煌壮丽的宫殿飘逸而去,沿途一位位故去的亲人朋友微笑着迎接着你,簇拥着你……每当他说到此处,我便哈哈大笑,使劲摇头表示坚决不相信。此时褚君通常脸一沉,叹息道:“看来你与天堂无缘了,那就准备下地狱吧。”

,接着以恐怖的语气,说起了那扇黑色的大门为你启开,冲出两名黑白无常,用锁链往你身上一套拉着就走,来到阴森森的阎罗殿上,那恶煞般的判官能将你生前的罪恶一桩不漏地数落出来,根据“罪行”的严重程度决定将你打入哪一层地狱,然后就油煎刀劈火烤石磨等酷刑招呼上来,你就嚎吧……这“天堂”,恐怕是西方宗教里面的,;这地狱,却是地地道道的国产货,。捏造出这两个东西,无非是让人们生前积德行善而已。我基本上是一个无神论者,根本不相信人死后会去天堂或地狱。但对于人是否有灵魂,灵魂在人死后是否会飘离躯体独立存在,却是半信半疑。看来,死后灵魂一事,由我的亲历证实了。始终是一片瘆人的静谧。似乎有钟表的滴答声传来,或许那只是一种幻觉。我注意到病床床头柜上那只我戴了十多年的电子表,上面显示时间的液晶数字定格在上午10点13分,一动不动。刚换的电池,不会停掉吧?不经意间验证了一下,悬挂在病房北面墙上那只华丽的石英电子钟上面的时间,也是定格在上午10点13分,一动不动。我明白,那是我死亡的时刻。对我来说,“眼前”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停摆了。一辆担架车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我的管床医生老张带着两名壮实的护工进门来,老妻和女儿慌忙站起迎接,老张和她们比画划着像是说些什么,两名护工已非常麻利地将我的躯体搬上担架车,。稍等了一会儿,女婿和侄子领着五六名亲友进门围着我的遗体,老妻用热毛巾擦了擦我的脸,扶正了我的帽子,哽咽着将白床单盖住了我的全身。担架车在众人的推扶下向门口移去。我想,我应该跟着自己的躯壳去了,或许能继续观照到遗体进火化炉。果然,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拖拽力拖着我快速移动,然而,却不是跟着担架车,倏然进入沉沉的黑暗——不错,还是先前那条漆黑的隧道。我在缓缓地移动,我分明感应到我仍在自己遗体的上方跟随,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一路让我与黑暗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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