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准备了大量干木柴,并且有通风处,大家生火做饭并不困难。但这雨却下得实在,不大不小,连绵不绝。四个人无奈,围坐在干松枝火堆边喝酒。松枝上有从里面渗出来的松油,落在火里啪啪直响,烧得极旺。一股松香味弥漫在山洞里。老贾把猎来的野物肉拿出来,大家用树枝叉了伸于火上烤。松香味夹杂着烤肉香,让人觉得并不像是在做有生命危险的事情,相反,更像野营,野炊。他们说话的时候小六和小四坐得远远的,距离上应该听不到说话内容。他俩是随从,那个二十来岁、精壮的小伙子是小四,小六是个干巴瘦、细高的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他们俩单独生起一堆火烤着东西吃,并不交谈。小六的眼光忧郁,脸色呆板,面上肌肉基本上不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给人一种心事重、不太活泼的感觉。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约摸下午五点多时候,雨基本上停了。由于在深山中,再加上天阴,四周已经很黑暗。大家闷了一天,心情极是烦躁。吃饭时候,老贾大口喝酒,不理柳军师相劝。未至一半,已有薰薰醉意。闷闷不乐中吃完了饭,小四与小六轮换值夜,余人各自倒头睡去。睡至半夜,诸人都感觉到越来越冷。洞里风声呼呼,竟然有严冬的意思。大家不约而同靠向一起,火堆再度点燃起来。刘永胜低沉着声音说:“大家当心些,有古怪。”
听他的话,每个人心里都吃了一惊。他们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但是绝对相信刘永胜的话。有些人的手摸向了藏在腰里或者怀里的武器。突然,刘永胜低声喝道:“快灭了火堆!”
余人不明所以,但丝毫不敢怠慢,三下两下弄灭了火堆。洞里一下子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正惊疑间,忽然听得一丝细细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丝竹音乐,却听不太清楚。每个人不由得暗自佩服刘永胜,老大真不是白当的。几个人大气不敢喘,一动不敢动,如同石化在了漆黑中。丝竹音乐越来越近,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按照接近的速度,定是从空中飘过来的。是什么人能够从空中飘过来,还演奏着音乐?人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血流几乎停滞。声音到了离洞口不远的地方,倏然而止,然后鸦雀无声。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在这冰冷的石洞里,每个人的手心居然都渗出了冷汗。这些走南闯北、每天过着亡命生活的人,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常常面对死亡都不会皱眉。但是今天,什么也看不到、仅听到一缕声音,他们竟然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浓浓的恐惧。大家屏住呼吸,每个人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看不见的洞口。这样过了约一顿饭的时间,仍然寂静无声。不能总这样耗下去,刘永胜悄悄从地下捡起来一块小石子,手臂不动,两指用力向着洞口方向一弹。嗖地,小石子飞了出去,再无动静。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大家由于精神高度紧张,神经绷得太紧,均感觉劳累无比。刘永胜率先轻轻站了起来,手摸着洞壁,向洞口方向缓缓移动。摸到洞口,向外看去,仍然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刘永胜摸回来,小声吩咐大家清点一下人数,仍然不要点火。六个人紧紧靠坐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别人的存在。寒冷似乎淡了下去,慢慢又恢复了正常温度。人们没有了睡意,共同祈盼快点天亮。好漫长的一夜。凌晨四点多,天快要亮还没亮,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候。小六忽然内急,实在无法忍耐,壮着胆子摸索着洞壁走到洞口来小解。过了好久也不见回来。余人都没有睡着,心里不免着急。这个时候,已经有个别早起找虫吃的鸟儿开始唱歌,天,马上就要亮了。刘永胜沉不住气,让打开手电筒看看。军师打开电筒,向洞口晃了几下,没有人。他轻声喊:“小六!小六!”
还是没有动静。这下人们急了,都站起来向洞口奔去,老贾等几个人把防身的家活握在手里。洞口也没有小六。这时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能看清些景物了。几个人在洞口周围四处寻找。忽然,方四在一块巨石后面喊道:“在这里了,快过来!”
待人们赶过来看时,都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小六双眼紧闭,两臂伸开,抱定一块巨石,脸侧着贴在巨石上,居然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方四和军师忙把小六弄起来,用手试探鼻息。人是活的,只是紧闭着眼睛,没有意识。把他找块地方放平,检查全身无任何伤害,就是不醒过来。老贾性子急躁,不由脱口骂道:“这鬼地方,真是见了鬼了!到处都这么邪门!”
没有人接腔,都在想着怎么把小六弄醒过来。军师给他掐人中、脸上泼凉水,又扇了几个耳光,仍不见醒来。没有办法,只好先把他抬进洞,安置在干草上盖好身体躺着,别人洗漱和吃早饭。这时,天光已经大亮,四处鸟鸣声不绝,东方的山背后渐渐红起来,像是遮挡住了一个燃烧的大火堆。今天是个好天,太阳快要出来了。经小六这么一折腾,分兵的计划不得不改动。刘永胜说:“这个地方着实古怪,我们还是别分开了,那样更危险。正位肯定是在这里,我们采用别的办法来找吧。”
忽然小四在那边喊:“小六发烧了!”
过去看时,见小六脸色通红,呼吸急促,用手摸处烫得吓人。沉吟半晌,军师说:“先用烧酒给他擦擦身体。看这样子他是冲撞着什么东西了,我们晚上要给他叫一叫。”
难得的好天气,刘永胜决定今天采用另外一种方法来寻找。四爷停顿下来,喝了一口茶说:“茶凉了,我沏点热的来。”
我听得入迷,早就忘了喝茶和时间。拿出手机看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虽然万分不舍,还是说:“四爷,我要回家吃饭了。等回头再来听。”
没想到他说:“你不要回去吃了,我这里都准备好了,咱们爷俩喝一盅,接着讲下去。”
我觉得不好意思,本想再推辞,他态度很坚决,无商量余地。我于是给姑姑打个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刚放下电话,叮咚一声,又收到一条短信。打开看,是林绪发来的。她说这几天我很辛苦,光顾得他们,自己的事什么也做不了,累坏了。现在高野恢复很好,让我不必惦记,忙自己的事吧。这丫头心很细,怕我惦记,耽误别的事。我给她回信说我有点急事,等忙完了去看他们。就这一会时间,四爷已经在桌上摆下一瓶白酒、两个小酒盅和四碟小菜,都是现成的凉菜,看样子他早就准备好了。我不知道他是平常就这样随时准备着酒菜,还是算准今天我来,特意准备的。如果是后者,那,他相当不得了,早就计划见我,而且计划非常周密。知道姑父不在家,也知道我想见他。说不准电线坏掉也不是偶然。一个巨大的谜团让我困惑:四爷知道我的身世,并且,我与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联。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我要不要相信他?转而一想,他什么都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算不相信他,又能如何?待端杯时,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和四爷说:“我们说话,会不会有人偷听啊?”
他听我这样问,赞许地点点头说:“还够仔细,能想到这。”
喝了口酒他一笑:“放心吧,我早想到了。今天不会有人偷听。”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悬着的心还是放了下来。四爷边吃喝边接着往下讲述……刘永胜他们几个各自施展本事,把他们说的正位,也就是风水好的地方大致定在了不太大的范围内。然后刘永胜指挥大家用携带的炸药做成了许多小小的药包。这些药包被均匀地埋在划定范围内的一个个起爆点,然后逐一起爆。每起爆一个,他们便寻找个适当的位置,把耳朵紧紧贴在石壁上听。根据爆炸声及山体里面的回音来判断哪个地方有空洞。这样,在他们炸到十三个药包的时候,终于从回音中有了发现。几个人欣喜若狂,把药包聚拢起来,准确定位。经过近半天时间的工作,位置确定下来,在一块数间房子大小、青红相间的巨石处。巨石一半嵌在山体里,一半生在外面。几个人围着巨石转来转去,敲敲打打,闻闻嗅嗅,不得要领。老贾说:“石头上应该有机关,我们仔细找找看。”
找了半晌,终无所获。方四忽然说:“没准门开在石头后面呢。我们来挖挖试试。”
这一句启发了别人,几个人立刻操起家什开挖巨石后面的山体。两个小时后,一条深深细细的洞绕过了巨石。果然如同方四所言,在巨石后面,巨石与山体之间,有一层土。外面的土或许是由于年深日久,山上土石受雨水冲刷而流下来,堆积形成土层,与正常的土并无多大区别。而巨石后面的这层土分层明显,非常密实,显然是人工夯筑而成。大家一阵欢呼,入口找到了。接下来的工作比较吃力,几个人轮番上阵,把洞扩大,以便里面好操作。夯实土坚实不说,还非常厚。大家挖到下午五点钟也没有发现什么,深度已经接近一丈了。人们又累又饿,心火旺盛,老贾又开始破口大骂。刘永胜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吃饭。再次开始挖掘已经是七点多,天色渐渐暗下来,人们用松枝升起了火把照明。如果在别的地方,这种盗墓行为是不能白天行动的。而像齐天峪这种荒山野岭,多少年都不会有人来,自然是怎么着也没人干涉。再次开挖比较顺利,不到一小时,老贾的工兵铲当地一声,戳穿了土层,到达了山体岩石。大家又是一阵欢呼,七手八脚地把洞口扩大。当土洞达到一定面积时,一个巨大的石门显露出来。石门的上下左右全部埋在土里,盗洞挖得挺准确,正对着石门的中央、两扇门板的缝隙。天已经完全黑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不想再弄,需要休息。何况还有一位撞邪的小六躺在洞里。更有在漆黑的夜晚飘荡的诡异音乐等等让人恐怖的东西。刘永胜让大家罢手,好好休息。他和军师俩人把小六的衣服绑在一段胳膊粗细的松枝上,拿着来到发现小六昏迷的地方,然后嘴里叫着小六的名字,慢慢走回到洞里,走到小六身旁。这个仪式普遍流传于民间。人们相信每个人有三魂七魄,如果受到异物惊吓,其中的某个魂魄会跑出体外,找不回来,这样人因为少了魂魄,会陷入发烧、昏迷。但魂魄不会走远,一直在人受到惊吓的地方徘徊寻找。这个时候用受惊吓人的衣服绑在扫帚等东西上,做成那个人的样子,嘴里再叫着那个人的名字,跑出去的魂魄就会受到指引,跟着指引人,到受惊吓人那里,并回到身体里面,人就会苏醒过来。但是有个条件限制,必需在晚上进行,而且不能跟人说话。刘永胜和柳军师做完仪式就去休息了。因为受到昨天半夜诡异音乐的惊吓,人们却睡不踏实,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