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带着方二娘在世俗界,想要平安一世的愿望,被事赶事的,渐渐变成不可能。 卢悦非常明白,她要带着娘在修真界混,该学的,她都得学好。 修仙界不太平,哪怕同门呢。 当年丁岐山能前一个时辰,跟人家称兄道弟,下一刻,就阴谋把人装到鬼面幡中。 卢悦跟着他的前一百多年中,亲眼目睹他从炼气小修士起,到结丹的大能,无所不用其及……。 一直到,他结丹中期,被洛夕儿揭破出来,叛出道门。 不过那时候,不说他的修为,光是鬼面幡,就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入了魔门,行事更是无所顾忌,所过之处,鸡犬不闻。 她不耻丁岐山的行为,只想毁掉那杆破幡。 这辈子,她想当个正派修士,按祖爷爷为她计划好的路去走。 只是,当幡鬼时,她更知道,越是大的宗门,越是没人情味,一切以利益为先。她没靠山,也不打算,去抱什么大腿,自然只能靠自己。 “……祖爷爷,既然符纸如此容易做,为什么还卖这么贵呢?”
此时在卢悦看来,不过三年生的灵竹,这白苍山有很多,百颗竹子,就能制出几千张符纸了,花两灵石去买一沓百张,根本不划算。 “傻丫头,想把这竹子变成符纸,还有三百多道工序呢,其间繁琐得不行,有任何一道出错,这纸就只能当手纸了。”
方有富指挥她用水幕术,把所有竹子都压扁,洗软,“也就是你祖爷爷我,又聪明又耐心,跟着大师父全学会了。”
“嘿嘿!祖爷爷您最厉害了,”卢悦拍马屁,“您看我吧,也是又聪明又耐心。要不,您把跟大师父学的手艺,也全教我得了。”
方有富指着她,大笑出声,“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
“都夸,都夸。”
卢悦笑眯着眼,用水弹术,不停击打那堆竹子,“技多不压身吗。”
方有富看她有条不稳地按着步骤来,不由微怔。在他心里,卢悦将来至少是逍遥门的内门弟子,根本不用干这些粗活。 可是现在,她居然能说出技多不压身的话来。 方有富目中复杂,随即露出一丝坏笑,摸出半尺厚的书稿,“你自己说的啊,看看这是什么?有句老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里面记都,可都是这些年我学得各种东西。从矿石类的材料,到妖兽类的材料,还有各种灵草禁忌。给你两个月时间,让我考考,你是不是真如你吹得那般,又聪明又耐心。”
修士未到筑基,神识不强,自然就不能在玉简中书写,要不然,他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有东西学,哪怕再难呢,还能比在鬼面幡中,被阴火烧灼还苦? 卢悦手指繁复不断,尽量打出不间断的水弹术,在百忙中,一个驭物术,把那书稿,给装到自己的储物袋里。 “祖爷爷太坏了,原本这东西,就要给我的吧。还要我拍您马屁,还顺带着阴了我。”
“哈哈哈,我要求你学的,跟你主动要求学的,能一样吗?”
方有富再次大笑,原以为,他用尽心力,记的这些个杂学东西,最后要尘归尘,土归土。没想到卢悦会主动接收,真是好啊,这些书稿,能传下去,真是老怀大慰。 能让祖爷爷这般开怀,卢悦觉得她多学点东西,根本就是两利。 把所有竹子,都放入挖好的池中,泡上调和好的药水,卢悦看着里面冒无数泡泡,直觉不可思议。 “……这纸能变成中阶符纸,还是低阶符纸,还是手纸,就看你的了。”
方有富眯着眼,“打竹时的力道,受力的均匀程度,都表现在它化汁后冒泡的密集程度上。泡冒得好,说明渣滓越少,将来过滤压纸就会越轻松。”
卢悦不敢奢望,自己一上来就能制出中阶符纸,她只希望,自己忙活半天,制出来的不是手纸。 不过万一是手纸也没法子,好在不会浪费,她和娘还是要用手纸的。 竹子要在池中沤上三天,卢悦丢下这处,拿了符笔在青石板上勾画各色她能画的符。 一直到现在,因为还不能完全熟悉各色符,她根本不敢用灵力,生怕把她自己给炸着了。循序渐进,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在她的计划里,有好多事要做,不过当前,最主要是要学会画符。 除了这东西能在她对付妖兽时出力外,还有就是它能卖灵石。 不错,她缺灵石,缺到愿意为那死东西去卖命。 顶多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娘必须住到安全的坊市里,只有这样,她才能和祖爷爷再深入一点,打更多的妖兽。 至于她杀人抢来的储物袋,里面除了那杆破幡,就只有七十三块灵石,真是太穷了,卢悦非常鄙视。 若不是里面该有的丹药,还有那么一两颗备用的话,她都恨不得再回去虐虐那死人尸。 两粒培元丹,一瓶回气散,一颗疗伤的安泽丹,一颗解毒丹,可都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尤其那颗解毒丹,卢悦万分庆幸,当初她没用毒。 不过,她现在要养一家三口。就算卖了从死妖道身上扒来的衣服,卢悦撇撇嘴,一件半灵器法衣,还是二手货,顶多一百灵石。 她还要顾着自己的修为,还不能让祖爷爷因为她太过劳累伤身,还想买件防身的法宝,或是代步的飞行灵器,这些都要钱。 两天之后,方二娘帮她挑手上拿笔拿出来的血泡,心疼得无以复加。 “娘,您忘了,我学武的时候,那段时间走梅花桩,那梅花桩钉在粪池上,一开始的时候,每天回家,都是一身屎尿,臭得不行……。那时候不想学了,是您跟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
卢悦说是这样说,想得却是上辈子她当幡鬼,一早一晚魂魄被阴火烧灼,捱着也得捱,不捱也得捱。跟那相比,这点小伤,算个屁。 方二娘摩挲卢悦的脸,“你个傻丫头,那时候你不好好学,我们孤儿寡母的,又如何过?”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非常想问卢悦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你……不要恨五夫人,她也是不得已。梅家不是善家,国师府,对我们这些凡人来说,更是龙潭虎穴。我从跟着她开始,她就在不停地谋划,先是帮她自己谋划,后是帮令则小姐谋划……。”
“娘,不要说了。”
卢悦很为娘可怜,上辈子,娘撞死在国师府大殿,那位亲娘,其实并没什么主仆情份。 见她不努力修仙,处处被人欺负,连谷令则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时,亲口对她说,当年她把她扔下,是对的。 “她既然……谋划着,不要我了,那她就跟我什么都不是。……娘,您得记着,我卢悦——是您的女儿。跟五夫人,跟国师府,跟谷家,没有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