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琪一言出,现场大同军军卒们哗然。八字胡的汉子,一脸惊愕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算是大同军节度使杨大将军亲自来了,也不敢说这话。”
以大同军的糜烂程度,杨琪闹这么一出,滚出军营的人数可能就不止一两百人了,甚至有可能过千。
这些人一旦被赶出了军营,肯定会闹事的。一个弄不好就会造成兵变的。杨琪毫不在乎,盯着八字胡汉子说道:“你可以不帮我传话,你们也可以不在乎我的命令。但是违背我命令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军法。”杨琪扫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汉子们,冷冷的说道:“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部扫地出门。因为我随时能调来更强的兵马代替你们。如果有人敢闹事,我也不可以杀一个尸山血海。”
八字胡的汉子瞧着杨七不像是说假话,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琪撇了他一眼,然后喝道:“狄三郎,把我的旗挂到点将台上去。”
狄三郎领了命令,背着一杆大旗,匆匆的跑到了点将台上。少顷,一张黑底红字,镶金边的‘杨’字大旗就挂在了点将台上。
“杨家本家的人……”黑底红字,是杨家本家令旗的标志。这可是老杨在西北三十年打出来的标志,西北无人不识无人不晓。“杨家本家来人了,快去通知校尉。”一下子,围在杨琪身边的汉子们一哄而散。杨家在西北各军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虽然大同军的军卒们被‘杨家’坑的不轻。但是在瞧见了杨家本家的旗帜,他们还是很畏惧的。毕竟,在名义上,他们是归杨家统领的。杨琪瞧着整个营地因为他的到来而鸡飞狗跳的,暗自摇了摇头。 狄三郎已经从点将台回到了杨琪身边,他牵着杨琪的马,走向点将台。杨琪直接骑马上了点将台。六十多人的火山军军卒们,守卫在点将台四周。然而,大同军营地里,陆陆续续的赶到了点将台下,一个个歪七扭八的站着。 当然了,还有冲着这边探着脑袋张望的。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一炷香时间一到。杨琪当即下令,封锁了点将台。再想进入点将台校场的人,全被拦下了。 杨琪扫了一眼点将台下的大同军兵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大同军的编制是三万人。可是台下的人群,满打满算才到五千。其中稍微强壮一点儿的男丁,不到两千人,剩下的全都是老弱病残。 “驾~”一位身体肥胖的军官,待着一顶头盔,身上衣服歪七扭八的穿着,在他胸前,还有一件女人的肚兜随风飘扬。军官骑着马,冲开了火山军军卒的封锁,跨马疾驰到了点将台。“你是那个过江龙,赶在我的大同军营地耍威风?”肥胖的军官,当即就兴师问罪。杨琪瞅着他,皱眉道:“你又是谁?”
肥胖的军官拍着胸膛,傲气的喊道:“某叫钱通,添为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宁是我兄弟,杨保是我干爹。瞧你手下的装扮,应该是火山军的人。
但,即便你是火山军的人,也应该守规矩。我干爹杨保可是杨家的人。大同军也是由杨家管辖。你想在大同军做事,也得问问我干爹同不同意。如今你越俎代庖的,是不把我干爹放在眼里,也不把杨家放在眼里。”“呵~”杨琪咧嘴一笑,转头问老葛,道:“杨家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葛尴尬的笑道:“属下也不知道。”
杨琪抬头,盯着钱通,问道:“杨家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我怎么不知道?”
钱通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在这代州城,杨家就是王。不论你是从哪儿来的过江龙,也得给我盘着。”
杨琪眯起眼,笑眯眯的问钱通,“你的话是能代表杨保,还是能代表杨家?”
钱通傲然道:“自然即代表我干爹,也代表杨家。”
杨琪收起了笑脸,冷声喝道:“我都不能说代表杨家,你算个什么东西,可以代表杨家?”
杨琪随手从火山军军卒手里拿过了一杆大枪,奋力一掷。
“嗖~”大枪如同箭矢爆『射』而出。“噗呲~”一下子窜进了钱通的胸膛,钱通喷出了一口逆血,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杨琪一跃跳下了点将台,冷冷的盯着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钱通。“整个大宋,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你不在此列。”钱通嘴里冒着泡泡,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杨琪抓起了枪尾,挑起了钱通,把大枪『插』在了点将台上。钱通就像是一块腊肉一样,被人架在半空中,等着风干过年。台下的大同军的军卒们早就看傻眼了。 钱通是谁?杨保的干儿子,大同军参军杨宁的拜把兄弟。在代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如今说杀就被杀了。连一句犹豫的话都没有。“末将大同军虞候章庆见过这位上官,末将想提醒上官一句,你闯祸了。”章庆,一个三十岁的汉子,长了一张马脸,瘦瘦弱弱的。杨琪随手拍了拍衣袖,淡然道:“你不必为我担心。现在,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大同军新任的监军。在杨琪杨八妹这个指挥使未接掌军权之前,大同军内的一切事务,全部都由我掌管。”
“监军?”
章庆和其余的将官也是一愣。监军,那可都是皇帝的人。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军中杀人。只是,自大同军成立起,一直都属于杨家管辖。朝廷也从未派遣过任何监军,也不会派遣监军。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个监军了?难道是杨家把大同军交给了朝廷?一时间,军中的将士们纷纷暗地里揣测。
杨琪才懒得去为他们解『惑』,甚至也没有向他们通禀姓名。吩咐狄三郎把他大同军监军的印信给几位将官们眼看了一下,打消了他们对自己大同军监军身份的疑虑以后。 杨琪开口问道:“章庆,你告诉我。三万编额的大同军,现在真正有多少人?”章庆苦着脸,道:“不到一万五……”杨琪瞳孔一缩,差点当场骂人了。三万编制的大军,居然少了近一半。
杨琪黑着脸,道:“很好……现在,你们四位校尉,开始从在场的这些人里面抽调你们的下属。抽调完成后,准备执行本监军的第一条军令。”章庆四人愣了愣,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照着杨七的说法去做了。
一会儿,他们就抽调出了两千人。杨琪大致上瞧了一下,他们四人抽调的军卒,都是在军中年龄偏中等的。 而对于那些个太老的或者太年轻的,反而没人要。杨琪沉闷了片刻,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大同军中太老的,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太年轻的纯属在大同军中混日子,没啥本事。 只有那些个年龄大一点,身体偏强壮的,在军伍上混的时间长,应该参加过不少战事,勉强还有战斗力。杨七皱着眉头,他觉得那些个年轻的,有点浪费了。“老葛,你带人去挑选年轻力壮的。”又一轮挑选下来,年轻力壮的挑选了八百多人。剩下的,全部都是老弱病残。面对这些老弱病残,杨琪毫不犹豫的给他们直接编了一个农垦兵团。这个是按照杨鹏的方法来的。一股脑的把这些人全部打包,去种地,去自给自足。而这些人的统领,就是火山军军卒中,年龄比较大的人。 这些人在军中的功劳都不小,在汴京城里的庄子上也有些良田,对农活也很精通。五千多的大同军军卒,被安排完毕以后。杨琪毫不犹豫的对章庆四人下达命令。“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说过。一炷香之内不到点将台的,全部驱逐出军营。本官言必行,现在,你们就把还在营地里混吃等死的人,给我赶出军营去。”
“哗~”一下子,台下的将士们都炸锅了。营地里还有近七千的人马,这些人全都赶出营地去。这是要闹翻天啊!章庆犹豫道:“大人,把这些人全都赶出营地去,一旦他们闹起来。咱们营地里剩下的这些人,可镇压不了。”
杨琪冷声道:“区区一群蛀虫,有什么镇压不了的。如果你们不愿意驱赶他们,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
杨琪扫了一眼营地里探头探脑的人,又道:“敢闹事?那很好。我正想找个借口送他们归西呢。你们只管去驱赶,但凡有闹事的,可以先斩后奏。如果有聚众闹事的。本官不介意调集五万兵马,杀他一个尸山血海。”
章庆下意识的看向杨琪身旁的老葛。他希望老葛这位老成持重的人劝解一下杨琪。以老葛的年龄,肯定在军中待的时间比较长,应该了解兵变的可怕。老葛只是颦了章庆一眼,淡淡的说道:“只管照着爷的吩咐去做。以爷的手段,在这西北调集五万兵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章庆愣了愣。他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老葛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爷?能被老葛这位火山军老兵称之为爷的人,能有谁?除了杨家的人,貌似没有人再有这个资格了。一瞬间,章庆看杨琪的眼神就不同了。 杨家的人。剩下的就只有杨六郎和杨八妹。行事如此霸道,又能以监军身份掌管大同军的,只有一个人。杨琪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了。章庆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四个校尉,带着两千人马,开始从营地内往出驱赶人。
一下子,整个营地都『乱』了。杨琪让人搬了一个凳子,就这么坐在点将台上观看着『乱』糟糟的营地。营地内被驱赶的人,最初的抵抗十分激烈。有谩骂的、有嘶吼的、有攀关系的……甚至,有一队一百人的军卒,组成了一个冲锋的阵型,杀向了点将台上的杨琪。 其他的军卒们也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杀向了杨琪。他们或许不知道杨琪的身份,可是他们知道,营地里的变化都是杨琪带来的。只要除掉了杨琪,那么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然后……他们经历了一场,终身难忘的战斗…… 到最后,他们全都畏惧了……一个个也不用人驱赶,全都逃跑似的冲出了营地。这一场,驱赶蛀虫的军令。足足持续了一个晚上。到了天亮的时候,营地里的蛀虫才被驱赶完毕。 黎明时分。破晓晨光初照大地。望着那坐在尸山血海堆里的杨琪,所有聚集在点将台下的军卒们,眼中充满了畏惧。当五千人马全都在点将台下集齐的时候。披头散发,满身血痂的杨琪站起身。“大同军的蛀虫已经驱赶完了。你们这些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同军。”杨琪环视台下的将士们,沉声道:“我会对诸位,逐一登记造册。诸位也将会成为第一批,终身大同军军卒的成员。而我,在这里向大家承诺,不论你有多老。大同军也不会抛弃你,甚至还会奉养你们,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从即日起,大同军的军卒,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作战部队。第二个部分,叫做大同军农垦兵团。所有年龄到达五十岁的大同军军卒,皆可以申请调职到农垦兵团。我给诸位配发田地、农具,让你们自给自足,并且每个月,还会给你配发饷银补贴。”
“监军威武!”
章庆带头喊了一句。剩下的所有大同军将士,也跟着一起高喊。杨琪说的话,对他们而言,和天上掉馅饼没区别。
其实大部分的军卒们是不信的。但是有章庆这位猜到杨琪身份的人带头,大家也跟着效仿。杨琪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杨琪高举拳头,沉声喝道:“我们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都会给大同军,配送三万人的军饷和粮食。而这些军饷和粮食,也运到了代州。在此期间,大同军节度使杨业,没有贪污一分一毫。那么,你们的军饷和粮食去哪儿了?还有配发给你们的武器装备去哪儿了?”
杨琪一指代州城,大声嘶吼,“你们的军饷和粮食,都在代州城。代州城里的掌权者吞了你们的军饷和粮食。现在,我们要去把它们拿回来。那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任何占据他们的人,我们都要把他们碾成粉碎。”
台下。五千大同军军卒,静悄悄的。他们一脸愕然的盯着杨琪。一言不发。
他们觉得杨琪疯了。以当地驻军的身份,去攻打当地主城,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怎么,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都不敢拿回来?”杨琪环视台下五千大同军军卒,声嘶力竭的喝问。台下的五千大同军军卒,一个个盯着杨琪,神色复杂,却不说话。谁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可是,常年的颓废生活,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雄心壮志。他们的斗志,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的干干净净。章庆苦笑着,对杨琪抱拳道:“监军大人,你要是想攻打代州城,尽管下命令就是了。兄弟们跟着你就是了。绝不会拖您的后腿。”杨琪冷冷的一笑,问道:“你们想吃肉,却又不想承担罪责?所以想把我推在前面当大头?”
章庆尴尬的笑了笑。杨琪冷声喝道:“作为你们的监军,帮你们顶缸,理所当然。但是,你们连惹事的胆量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给你们顶缸?我们只是进入代州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这你们都不敢?”
然而,话音落地,台下无一人应答。
一个个都低着头,像是鹌鹑一样。杨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群贪生怕死的鼹鼠,连自己应得的利益都不敢争取,你们活该一辈子被人欺负。当兵的,连一点儿热血都没有,你们当的是什么兵。”“俺不怕死。俺可以去,但是你要保证,俺死了以后。俺之前三年的粮饷,你要送到俺老家,给俺老娘。”
一个彪呼呼的汉子,嗡声嗡气的喊道。杨琪正视他,一脸郑重的道:“拿下代州城,你之前拖欠的粮饷,本官可以一分不少的下发给你。如果你战死了,本官发双倍给你的家眷。不论你的家眷在什么地方,本官都会把你的粮饷双手奉送到他手上。
此乃,本官上任大同军监军起,定的第一条规矩,并且定位永例。”彪呼呼的汉子,闻言,再也不迟疑。出列。单膝跪地。“属下愿从监军,攻打代州城。”
有彪呼呼的汉子带头,接二连三的就有军中的汉子出列,愿意跟着杨琪去打代州城。
一个时辰时间。从队列里走出了近两千的汉子。人数超过了两千以后。再也没人愿意出来了。他们瞧着这两千个跟随着杨七去攻打代州城的汉子,就像是在看两千具尸体。杨琪扫视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有敢战之心就好,愿意跟着他惹事就好。这才有点儿军卒们该有的样子。至于那些个贪生怕死的,瞻前顾后的,杨琪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很好。还算有人有胆量,有热血。从今日起,你们这两千人,就是大同军常役。所享有的饷银,是军中目前份额的十五成。剩下的这些昨日挑选出来,却没有敢战之心的人,归于预备役。只能享受大同军常规兵卒饷银的五成。农垦兵团的人,你们可以享受大同军常规兵卒饷银的六成。”台下那些被归于预备役的军卒们,脸上的表情很麻木。他们已经三年没拿到过饷银了,他们也不相信杨琪可以从代州城拿到饷银和粮食。所以,对于杨七调整的军饷额度,他们根本不在乎。 杨琪同样也不在乎,不在乎他们心里的想法。杨琪当场宣布了任命。“从即日起,由狄三郎、种衡、杨顺,三人担任预备役的教头和都指挥使。葛二蛋统管农垦兵团,任职农垦兵团军都指挥使。章庆四位偏将,任职大同军常役四都指挥使。 现在,老葛,你带着农垦兵团的人,下去开始收拾营地。从代州城回来以后,我要看到一个像样的营地。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狄三郎,由你暂代预备役的军卒,暂时充当民夫。负责运送军资随军前进。”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