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整个房间内充斥一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纪慈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她的嘴唇煞白,眼帘紧闭,时而皱紧眉头时而梦中呓语,胸脯伴随微弱的呼吸而轻轻起伏。 窗外忽地刮起大风,窗帘在夜色之中随风荡漾。 苏御坐在病床边,眼窝泛青,原本明亮的眼眸混混沌沌染满倦色。 他的头发蓬乱不堪,白日熨烫得体的白色衬衣已然全是褶皱,领口与袖口也不知何时浸上了污渍。 平时光鲜体面的男人此时此刻颇为狼狈。 苏御将纪慈冰凉刺骨的小手紧紧攥进手心,凑近嘴边哈着热气,不停摩挲,想将自身温度传给纪慈。 在他的记忆里,纪慈的双手总是很寒冷,不管春夏秋冬,皆是如此。 两人在一起时,每当遇上严寒冬季,纪慈没有多少厚衣服,时常冻得脸颊通红,白白嫩嫩的双手长出好些个冻疮。 苏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多次提出带纪慈去买些厚实保暖的衣服,可纪慈从来不愿多用他一分钱。 苏御实在束手无策,迫不得已把买给纪慈的新衣服扯掉吊牌,故意蹭脏或是剪出几个口子,扯谎道是亲戚淘汰的旧衣物,纪慈这才勉强收下。 往事一幕幕浮现,搅得苏御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疼纪慈一直以来跌跌撞撞过得太坎坷,憎恶自己竟做出这么多伤害她的混账事。 窗外蓦地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伴随雷鸣降临大地,豆大的雨柱子恶狠狠击打玻璃窗,发出“叭叭”巨响。 苏御把纪慈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掖好被角,将她盖的严严实实,生怕凉意悄悄从哪个缝隙钻进被子里。 齐遥推开病房门,将刚在楼下买的热粥递给苏御:“苏御,吃点儿吧,不然身体熬不住。”
苏御摇摇头,目光黏在纪慈身上,不肯移开半分。 齐遥叹息,把粥放在桌上,放轻脚步离开,轻轻关上房门。 邹睿坐在门口的座椅上,见齐遥出来,连忙立起:“苏御还好吧?”
“不太好,”齐遥按压太阳穴,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她身心疲惫,脑袋泛疼,“他脸色很差,买的粥也不喝。”
邹睿眉头紧锁,苏御一旦遇上与纪慈有关的事就会变得死脑筋,这样不吃不喝守在病床前也不是办法:“纪慈的妹妹联系上了吗?她不是在帝都吗,能不能过来照料下,不可能让阿御一直守着吧?”
“联系上了,明天下午才能赶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她几年前确实来了帝都,后来嫁到帝都周边的小县城去了。”
“行吧,”邹睿摸出裤兜里的车钥匙,圈进食指甩了两下,“这会儿太晚了,我先开车送你回去。”
齐遥轻声拒绝,她想留在这里守着纪慈待她醒来。 邹睿真是被苏御和齐遥两个一根筋搞得崩溃,医院走廊极静,偶有病人家属路过,他怕自己的大嗓门扰了别人休息,刻意放低声音:“我发现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固执的要死,遇上点事儿就脑子迟钝拐不过弯,你今晚在这里瞎守着有什么用,倒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来代苏御的班。”
邹睿说的很在理,纪慈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必须保存体力,明天来代替苏御。 齐遥没再执拗,乖乖跟在邹睿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 苏御醒来时已是凌晨四点,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硬邦邦的木凳上,浑身酸痛,右腿发麻。 他俯下身子锤了锤右小腿,又坐直活动脖颈。 置于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手机旁放着早已凉透却包装完好的白粥。 苏御担忧会打搅纪慈休息,长臂一伸,捞过手机打算关机。 周芷含发了长篇微信。 「芷」:苏御,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原谅我无礼直呼你的姓名。晚上发生的事让我很后怕,看见你义无反顾跟随那人的脚步冲出酒吧,我的心里乱成一锅粥。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可我作为旁观者能清楚感受到她在你的心里至关重要。我所认识的苏御从来都是一个理智冷静的人,从不会像当时那般乱了阵脚。苏御,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周芷含这三个字在你心里有属于它的位置吗?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位置也行,请你回答我。 苏御手指滑动屏幕,无动于衷冷眼看完周芷含卖力煽情的长篇大论。 外界盛传御晋小苏总夜夜流连温柔乡,时刻被无数女人环绕,却不知他之所以摆出这番风流样,只是为了堵住爷爷叨叨个没完的嘴。 苏老爷子近几年总是计划给苏御介绍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苏御不乐意,便想出这种法子搞臭自己的名声。 但凡家世显赫的人家,哪里敢把自家女儿拱手送给风流成性、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 苏御虽表面风流,却从来没做出任何违背个人意愿的事。 他做不到像邹睿那般走肾不走心,与无数女人欢爱。 苏御直接关掉手机,没有回复周芷含,她都能从他的言行举止里察觉纪慈是他深爱的人,想必也不会再厚着脸皮过多纠缠。 过去的时日,他动用人脉保她在娱乐圈平步青云、顺风顺水,这已是他对她这几月陪伴最好的回馈。 苏御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纪慈,她当年狠心离他而去,应是做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准备。 无数个思念纪慈的日夜,他选择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 可谁又曾想到,时过境迁,当苏御自认为他已经完全遗忘纪慈的时候,她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纪慈照片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无论是曾经青涩稚嫩的她,还是如今美艳动人的她,另他念念不忘的永远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的心里只能容下纪慈,不能再腾出多余的位置给他人。 “纪慈,”苏御左手伸向纪慈的脸颊,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倾身向床上的女人靠近,温热的唇瓣微微碰触纪慈的嘴角,轻声呢喃,“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这么固执地爱着你?”
两唇相离,苏御眼眶湿润幽幽俯视纪慈在咫尺的睡颜,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厘米,他能深切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能清晰看见她脸上细腻的毛孔。 苏御的嘴唇微微颤抖,费力挤出一丝苦笑:“念念,可是你呢?”
“我是该说你没良心还是该说你残忍,当初你要是没狠心绝然地离开,我们现在会不会过得很幸福?”
“应该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