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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天启十四年冬月初二,洛阳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萧平站在街边的水缸旁看了半天,再次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脸。 借着还没结冰微微荡漾的水波,能看出来是个很俊朗的年轻人,只是神情憔悴身材清瘦,导致看起来太过落魄,萧平不信邪地抿了抿嘴唇,水缸里的倒影也就跟着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拍了拍自己身上满是污垢的黑色儒袍,萧平再次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来...尽管这一夜都已经很努力地在接受现实了,但这事还是怎么想怎么离奇。 该是穿越了没错...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结果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个名叫大魏的王朝,成了个洛阳城里的落魄读书人。 对了,还有车祸前才发的工资...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不断传来的饥饿感在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今天出门的原因,他想了想事先在院子里演练了很多次的场景,抬步走向了街边的一处米店。 看店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大胡子,标着米价的牌满是涂写的痕迹,大概是闹了灾的原因,这些日子洛阳的米价已经涨了许多次,以往只听过洛阳纸贵,没想到居然有亲眼见证洛阳米贵的一天。 “店家,能否...” 萧平的话还没说完,倚着柜台和路过小娘子聊天的大胡子就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又要赊米?没有,滚!”萧平的眉头皱了皱,把刚才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家里...断粮了,实在揭不开锅,才来叨扰,还请看在在下是个儒生的面上,再赊欠一些。”
“儒生?你也配?”
大胡子笑得极张狂,抬手指了指萧平:“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这世上哪儿有你这样的读书人?清风楼的老鸨已经放了话,你小子再不把嫖姑娘的钱给结了,就要你一只手断了你科举的路!连嫖资都要赊,你还要不要脸?”
大概是大胡子的声音太大了些,好些摆摊路过的街坊都看了过来,只是当他们看到被当街羞辱的是萧平后,也露出一副鄙夷晦气的表情: “这就是那萧家的独子?怎的落魄成了这番模样。”
“啧啧,丢人现眼,他爹娘没走之前还是个读书的料,后来也不知跟谁厮混,才沦落到今日。”
“嫖资?欠的不是赌债?”
“怕是都有...我要是生个儿子活成这样,真不如早点把自己净身了入宫。”
议论声热烈,萧平的脸色也就越发难看起来,虽然之前已经听说了一点前身做的那些混账事情,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过街老鼠么? 大概是想到了家里已经完全空了的米缸,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大胡子鄙夷的话语下转身走远,身影落魄到了极点。 刚穿越就背了一身债,真他妈...绝了。 ...... 洛阳作为陪都,自然市井繁荣坊市连绵,即使洛阳地界灾情严重,也不影响街道上人来人往,萧平走过半个坊市,站在了一扇衰朽的木门前。 推了推门,让人牙酸的声音响了起来,屋檐下坐着一道身影,提起儒袍越过门槛的萧平挑了挑眉:“还没走?”
那人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是个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一身布衣钗裙,已经很破旧了,正冷得瑟瑟发抖,而且大概是这段日子饿得狠了的原因,小脸显得越发消瘦,眼睛显得越发大,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主...主家把奴买下来了。”
“首先买下你的并不是我,其次断了粮还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买下个女孩子这种傻缺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萧平拍了拍儒袍沾着的灰尘,在小院里站定,“出去之前我就说过,你自由了。”
小姑娘从屋檐的阴影走出来偶尔没被污渍盖住的皮肤很白皙,但绞着的手指上满是细小的伤痕和老茧,说明了这是个苦命人。 已经落到了被卖掉的地步...多半还是前身见色起意买了回来。 “阿爹阿娘已经往南逃难了...” “所以早些出发也许还追得上。”
“奴...奴会纺布,也会做农活,吃得也少。”
“不是吃得少不少的问题,是压根没有吃的,这屋里一穷二白,留在这里一起饿死?”
萧平皱了皱眉,“而且这赊粮的法子根本没用...我根本一点读书人的牌面都没有。”
小姑娘畏惧地往后退了退,毕竟被父母插上草标带到牙行,再到被萧平买下之后,这两天里催债的上过一次门,她已经知道了萧平是个怎样的读书人,再加上昨夜的萧平实在像极了发癔症,她实在害怕被萧平打骂。 但她实在有些死心眼,就算萧平已经放她自由了,她那张有些微脏的小脸上还是露出“我已经被买下了没地方可去”的可怜表情。 她低头抿起嘴唇的模样实在是把心思一展无遗,萧平有些无奈:“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家,奴叫许清。”
“好名字,总算不是什么‘招弟’、‘盼弟’之类的。”
“主家认识奴的姐姐?”
“...别叫什么主家,我不是主人,你也不是奴隶。”
许清想了想:“公...子?”
“好听多了,就是显得有点狼狈。”
“狼狈?”
“你见过饭都吃不上的公子?”
萧平叹了口气,“就这么走也确实不是办法,你一个女孩子,饿死在半道上就搞笑了...先解决吃饭的问题,然后卖身契还给你,你再去找你爹娘。”
大概是饿得有些狠,萧平抬步走向屋内想要休息休息再想办法,许清畏惧地退到路边,萧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让人牙酸的开门声再次响起,一身修长白色儒衫,罩着围脖的书生推开了门,低头瞥了一眼门栓,笑意温润:“该上油了。”
萧平纳闷回头:“...你是?”
“萧兄莫要开这种玩笑,在下是会伤心的,”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负手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不过萧兄既然问了...在下便是萧兄儿时的玩伴,少时的同窗,此时的同僚,蒲弘。”
他的语气略带些玩笑,显得和以前的萧平很是熟稔,但此刻萧平的注意力显然在另外的地方:“同僚?”
蒲弘微微一怔,失笑开口:“萧兄难道真忘了?你我为应试科举,平日都在城南书院教习,前些时日萧兄赌钱输了便告了假,山长还发了好大脾气,今日在下就是来请萧兄这个大忙人的,若是再不去,保不齐山长就要将萧兄辞退了。”
教书?前身烂成这副德行居然还有正经工作? 米缸空空如也,饿了一夜想不出任何办法的萧平眼睛一亮:“有工资?”
“萧兄是说月钱和束脩?普通教习自然是有的,”蒲弘轻轻一笑,“不过萧兄情况特殊...” “什么意思,上班连工资都不发?这是哪儿学来的资本家脾气?”
蒲弘自始至终没有去看许清一眼,见萧平摇摇头准备走进屋内,他提高了些音量:“...但管饭。”
萧平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子,走下台阶,热情地拍了拍蒲弘的肩膀:“天色还早,现在去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