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过就急眼，玩不起。”

衍岚单手住扶手一跃而起，脚底与黑龙利齿撞击，借力后翻从楼梯落入一楼灰雾中。　　屈膝落地，衍岚转了圈晃悠的保温杯捞在手心，抬眼望去都是朦胧灰雾。　　只能隐约听见鳞片擦过浮云的窸窣声，窥见飞速游动的残影，还真有点“游龙”的意思。　　衍岚闭目，抬手感知着风的变化，在无数嘈杂声中静心捕捉自己想要的存在。　　身后风动骤近，八颗龙头八方袭来，将衍岚逼困中央！　　衍岚瞬息移步侧位，在龙头将近的瞬间向后一蹬脚，前奔上跃从残缺一头的空隙中逃离封锁。　　“你以为我为什么砍你那颗头？”

衍岚掀眸，瞥了眼攻击未遂的黑龙：　　“因为它靠近中央，不管怎样都会留下空隙，形不成严格的八方包围。”

黑龙恼火，翻身腾上灰雾绕到衍岚身后，再次蓄力。　　“乙丑年龙抬头，水库有异，大鱼腾云驾雾而出，九头无面，鱼身蛇头。道长欲引雷驱之，后领头人令其擒拿，借【龙气】建立九龙游乐园。”

衍岚突然开口。　　涌动的风声微顿，身后想要攻击的黑龙动作停滞。　　“辛巳年龙抬头，欲满则溢，九面化邪百变，可繁衍分身摄魂夺意，剥取他人身份，完美匿于人群，非本体不可知。人化邪祟，邪祟化人，千面不分，人邪难辨。以水库作障，困欲变之邪龙。”

衍岚念完，微微沉吟：“水库是你的修行灵境？”

“是，你既然是个道士，那应该最明白灵境被毁、擒拿借‘龙气’这是什么意思。”

黑龙讥讽一笑。　　“鱼跃龙门方得道，我当年得到女娲石的机缘，于是拥有和娲皇一样的蛇尾身。修行间从未作恶甚至助农降雨，怎料跃龙门之际被人毁了灵境，还在蜕皮最虚弱时被擒拿！”

“借龙气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抽取我的道行，用我的骸骨建一座庙强行供奉！　　“用我的骸骨承受欲望，满足他们的愿望，即使供奉香火让神魂成了神也是邪神，就是我现在这种烂鱼鳞九颗……八颗头的样子，邪不邪仙不仙！”

说到龙头时，黑龙愤怒地剜了衍岚一眼。　　“……”　　衍岚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十三陵水库是人类建立的，你怎么把人类建筑当灵境？”

“你放屁！”

黑龙怒目，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一直就在水下面沉着，几十年才出来一次，那次一上来就发现被人类偷了家！　　“你们是后来的，占了我的灵境还要收门票！”

衍岚：“……”　　行吧行吧。　　“我习惯静心养生，没想和你打架，真的。”

衍岚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心爱的保温杯，语气真诚：　　“刚刚是我鲁莽了，不该扎你心窝子，我一点恶意都没有。”

黑龙十六个鼻孔一齐喷气，八个头没一个是信她的表情。　　[哈哈哈哈，这是刚在人头上拉完屎就说自己没恶意]　　[前面怎么这么粗俗？比喻都往下三流走]　　[那就是在人脸前比完中指还非说那是灵官诀]　　“祖师爷在上，”衍岚信誓旦旦，“我要是撒谎，就让我现在无道观可回，身无分文，功德清零！”

好毒一个誓！　　黑龙怒火瞬间消散大半：　　连祖师爷都搬出来了，说明这道士还算有点诚意，反正它也不想和这些修行人杠上。　　“好，既然你养生不想打，那我就和你谈谈！”

黑龙冷声一笑，游行灰雾，声线无性空灵：　　“你是个道士，所谓行之大道，名曰道士。　　“何为大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咳咳，小生给诸位一译：大道无形无象，对万物没有偏爱也没有私情]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永恒天地即为道，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任其自由发展]　　“你们道家也讲究个清静无为，这是你们祖师爷的训诫。”

[无为：有为思考，做顺应时势、趋势的行动]　　“可人类却见不得有存在比他们更强，为此可以插手他人命道，更改运势。　　“如果是同类，就孤立、囚禁、毁灭；如果是比人类高一介的物种，就恐惧、利用，甚至率领大义的旗号不择手段的成为上位者。”

空灵的声音蕴含怒火：　　“你要除我卫道，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顺应万物之道修行求道，是人类毁了我的修行灵境，以祭品强行献祭，满足私欲毁我道身！　　“你告诉我，你要卫的道在哪里？是大道，还是你们人类的私欲之道？！”

[这我来：你们人类都他妈大傻X]　　[……兄台所言极是]　　[6，生肉变熟肉，跪谢大佬拯救文盲]　　[好家伙，现在没点文化还不能交流谈判了]　　“你问我道在哪？”

衍岚双手插兜，轻轻笑了声：　　“道在蝼蚁，道在稊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无处不在。”

[……]　　[虽然是文言文，但我听懂了最后两句的意思]　　“至于卫道……”　　衍岚笑叹一口气：　　“漂泊形骸，颠狂踪迹，状同不系之舟；逍遥终日，食饱恣遨游。我这人没什么大追求，实在称不上个得道之人。　　“卫的是心中道，只求独善其身，还真没有什么兼济天下的大念想，只是怕见死不救毁功德。”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蛇环，计算时间。　　“这么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黑龙盘踞灰雾高处，睥睨冷笑：　　“我本想宽恕你伤我之过，但现在你和那群人同流合污，你们一起去死！”

“随便吧，”衍岚抻了个懒腰，随意笑笑，“反正我拖够时间了。”

黑龙八头晃动，目光警惕：“什么时……”　　“嘭——！！”

二楼传来巨大响声。　　黑龙惊愕，随即剧烈的疼痛从全身袭来。　　“既未成仙，那鱼骨庙里的骸骨对你这灵体还是会有影响的。”

衍岚一打响指，笑眯眯道：　　“不好意思啊，你家又被偷了。”

黑龙面目瞬间扭曲，气到发抖，震怒大吼：　　“卑鄙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