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不知道老同学为何对年轻的严先生如此重视,不过他没有打听。 他心里焦虑的是亲人的病情:“米尔顿,严先生。我妈妈和我姨妈,她们都住在密尔沃基。但两个人之间互不来往。主要是我姨妈不爱和人打交道,所以没有朋友。除了几个佣人,她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我姨妈,怎么说呢,她处于深度抑郁差不多有九个月了。大家都很担心她。”
劳伦斯顿了顿,又说:“相对来说,我姨妈有点喜欢我,但她也不接受我去的次数太多。一年看一次就是极限了。”
一年只让看一次?这得有多么不喜欢见人。这位女士明显是心灵孤独,而心灵孤独是所有神经症的根源。严子休心想。 劳伦斯继续介绍情况:“我挺担心她的。前一段我正好知道米尔顿你要到密尔沃基做演讲,所以就电话联系你,希望请你帮忙。”
米尔顿问:“你姨妈独自一个人居住吗?”
“对。姨妈平时就独自住在她的豪宅里。她有管家和女佣。女佣每天早上就来家里,主要是做家务和烧饭洗碗什么的,直到晚上才走。管家负责买生活用品,有时候,会请园丁来把院子美化一下。”
劳伦斯说。 看似有三个人和她在一起生活,但大家相互之间其实都是平行的,没有交集。严子休心里分析道。 不久,汽车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空气清新的地带,在一处豪宅前面停了下来。 豪宅前面有宽阔的草坪,还有停车场。确实是有钱人家。 劳伦斯去按了门铃。 一位管家模样的女子来开了门:“啊,原来是劳伦斯先生。”
“丽塔,这是我的同学——心理学大师米尔顿先生。这位是他的朋友,严子休医生。你知道我的来意。”
劳伦斯介绍道。 “是的。我们都很关心主人的健康。那就请随我来吧。”
管家丽塔侧身礼让。 “我就不去了,免得姨妈烦我。”
劳伦斯摇摇头,没有动脚步。 “那好吧,两位先生请随我来。”
丽塔管家先行领路。 他们穿过庭院。 庭院里面的绿植还算赏心悦目。 在一个花架下面,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子坐着发呆,听到有人来了,抬头观望。 严子休见她眼睛挺大,面色灰白,带一层灰黑之气。整个人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就是抑郁的特征之一,不喜欢见人。 “主人,这是劳伦斯先生的同学米尔顿先生,这是米尔顿先生的朋友,严子休医生。”
丽塔介绍道。 米尔顿和严子休微微点头:“贝丝女士。”
他们在路上知道了怎么称呼劳伦斯的姨妈。 贝丝淡漠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米尔顿说:“贝丝女士,我看您的宅院布置得十分别致,不知道能不能请您领着我们参观一下?”
严子休知道,抑郁症患者,属于阳气不足,能不动弹就不动弹。 果然贝丝女士的脸上露出很不情愿的样子来。 不过一方面客人们是外甥劳伦斯的朋友,另一方面人家还高抬她,夸她的宅院别致。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人家是帮她治疗心理疾病的。贵客临门,你不能只让管家去接待吧。 所以她勉强站起身,怏怏不乐地领着米尔顿和严子休到处走走。 丽塔在后面跟着。 在一间玻璃阳光房里,米尔顿和严子休注意到了三盆颜色各异、盛开的非洲紫罗兰。 这种花,小巧玲珑,花色斑斓,极富诗意,是国际上著名的盆栽花卉。它的花语和象征代表意义是:亲切繁茂、永远美丽、永恒之美、微小的爱、惹人怜爱。繁殖可以采取叶插的方式。 见来宾们留意到非洲紫罗兰,慵懒的贝丝女士,第一次主动地在一个空花盆里面种了一片紫罗兰叶子。 米尔顿眼睛一亮,对贝丝女士说:“我找到了帮助您的方法。您只要照做就行。”
贝丝女士看看米尔顿,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 米尔顿对管家丽塔说:“我记得紫罗兰大概有13种不同的颜色。我希望你把家里还没有的,其他颜色的紫罗兰,都一样买一株回来。你再从苗圃买50个盆栽和若干土壤。另外,再买200个礼品花盆。”
丽塔说:“谨遵吩咐。”
米尔顿对贝丝女士说:“我的方法是:这些花需要你亲手来繁殖和养护。每当有人生孩子,你就给孩子送一盆成熟的非洲紫罗兰。另外,每当有人生病,或者有女孩宣布订婚,或者有新人结婚,你都送一盆紫罗兰。每次有义卖活动,你都拿出10到20盆紫罗兰作为义卖品。总之,在每个合适的时机,都送一盆紫罗兰出去。”
在米尔顿说这些话的时候,贝丝女士好像看到了那些场景。有人出生,有人生病、订婚、结婚,那时她都送去一盆自己亲手种的紫罗兰,人们对她笑脸相迎。 她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好的,米尔顿先生。”
严子休心里暗暗印证,当时他在新正机场,让田雅云憧憬未来,不也是如此吗?可见东西方的智慧是相通的。 阳气一生,抑郁自消。 既然药方已经开好,米尔顿和严子休他们就告辞离开。 贝丝女士让丽塔管家付了诊金:“谢谢两位先生。我就不远送了。”
丽塔把二人送出大门。劳伦斯看到米尔顿和严子休出来,听说姨妈有些积极变化,心里很高兴,热情地请吃午饭。 在去参观的路上,严子休谈到对于抑郁症药方的理解:“米尔顿先生,我们东方有位儒家的贤人叫孟子,他说过一句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觉得你给贝丝女士开的药方,很符合这个理念。让当事人把自己的喜欢,变成众人的欢喜。如此一来,抑郁症患者的心灵孤岛,就打通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把自己的喜欢,变成众人的欢喜。”
米尔顿提炼重复了一遍,不禁轻轻鼓掌,“好。说得好。”
米尔顿又补充了一句。“严,还有一点。非洲紫罗兰这种植物非常娇嫩,稍不注意就养不活,光线必须刚好合适,浇水量也要恰到好处。所以我让她照顾200株左右的紫罗兰,相当于给她安排一天的工作量,让她无暇再陷入沮丧抑郁之中。因为每天一大早就有得忙,会一直搞到很晚。”
劳伦斯哈哈笑道:“你们都说得太对了。她的毛病,一部分是孤单,一部分就是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