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结束】　　常瑞什么都没说，选择了主动下线。　　身份暴露，什么都没了。　　游戏蜂巢里空空荡荡，他摘下辅助设备，眼前冷冷清清，整个人也像是被掏空了，恍惚了片刻，茫然地走出房间。　　只是一个游戏，却让他难受至极，像是丢掉了一段人生。　　房间外，长长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有说有笑，都是赶着去体验游戏世界的玩家们。　　“叮……”　　常瑞沉默，不知道该去做什么，走到电梯旁，乘着电梯缓缓向下。　　蜂巢建筑的一楼，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　　大厅里喧嚣热闹，多是年轻人，高高的水晶灯透亮，周围挂着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巨幕，巨幕上播放着游戏里的一幕幕经典画面。　　在大厅中央，是个纯白浮雕的圆柱，圆柱周围用上了先进的3d全息影像技术，一道道光芒交织，在圆柱上投射了一个年轻且俊朗的人物形象，正是驾驶机甲的北风指挥官。　　常瑞目光呆滞，看到那投影，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游戏里。　　“传奇……”　　他不知不觉念出这两个字，那是游戏宣传片对这位指挥官的介绍。　　就在前一刻，他还在游戏里，这位指挥官就在他身前，现在却远远隔着两个世界，虚拟与真实交错，令人怅然。　　此时，他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常瑞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李云的名字。　　想来，那两个人现在已经急疯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甚至有些后悔，种种复杂的情绪上涌，最后只剩下叹息，按下红色的拒接健。　　……　　“嘟……嘟……嘟……”　　李云是真的傻眼了，紧紧握着手机，反复给常瑞打去电话，心里急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操控那条狗的玩家同样如此，通过各种线上方式联系常瑞，无论是游戏私人留言，还是论坛账号留言，全懂试过了，可常瑞始终没回复。　　他们看到，常瑞的头像已经暗下去了。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赶紧把史司石那老家伙带回来啊！”

“实在不行先让我摆脱嫌疑也好！”

李云急得差点把手机捏碎，“四季稻那傻*刚才又来问我了，我该怎么回复他？联合营地的人都撤走了啊！”

此时，四季稻正得意洋洋地坐在一辆越野车上，跟随机械族大军在荒野上疾驰。　　他也参与了这次围剿联合营地的行动，并且得到了系统发放的个人任务。　　任务奖品相当丰厚，令人眼红，要是把奖品截图发出去，估计会让其余玩家羡慕嫉妒恨得去官网举报。　　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后，他并没有在论坛里发帖说出这次任务，打算成功后再发帖。　　“这次肯定妥了。”

四季稻这样想着，顺便问了问联合营地卧底的李云。　　李云给他回复的消息始终都是——一切正常。　　……　　与此同时，森林中央区域，沼泽小岛。　　常瑞消失后，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彻底信服了。　　一阵风吹过，枯叶纷飞，全然看不出来，那里曾经有个人存在过。　　“他真是……”　　史司石的众多弟子神色黯然，尽管心中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从当初绿洲营地那场会议，到现在这个遍布外星植物的丛林中心，至始至终，北风指挥官都是对的，只是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想到这段时间与常瑞共同生活学习的点滴，这些弟子都沉默了。　　片刻后，他们纷纷面向苏夏，行了个龙城学院的礼仪，以示歉意。　　这是弟子礼，通常只对自己的老师行这样的礼。　　后方，柳叶女士感慨：“真没想到，连我都没看出常瑞那年轻人有什么破绽，当初是我们错怪……”　　说着，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心里一沉。　　当初，在绿洲营地，被苏夏指出身份的，可不止常瑞，还有另外两个家伙——其中就有她养的那条大金毛狗！　　她忙问道：“指挥官……”　　“是的。”

苏夏点头，看着她，知道她想说什么。　　刚才相逢，众人有说有笑，苏夏也没有破坏气氛，先让他们高兴了一会。　　毕竟，他是带着坏消息来的。　　“机械族发兵了。”

苏夏环视一圈，语气平静，说出这个消息。　　“什么？”

这消息宛若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无论刚才的关注点与讨论的问题是什么，此刻都被抛下了，众人脑子里只剩下苏夏这句话。　　他们像是连呼吸都忘记了，胸口发闷，被那内心深处的慌乱与不安压得喘不过气。　　大家并不畏惧战斗，只是没想到，战斗会来得这么快。　　所有人还没准备好迎接这个消息。　　机械族大军一旦出动，几乎是必胜的，无论人族还是虫族都挡不住，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血与硝烟。　　“指挥官，消息为真吗？”

“目标是联合营地……还是龙城？”

“不应该啊，时机不对……”　　“……”　　他们焦虑地开口询问。　　在场，除了苏夏，其余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早在机械族出兵之前，众人就已经进入了这片丛林，与世隔绝，如今才汇合，没有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当然，常瑞也知道这消息，毕竟是他一手主导的，但他已经下线了。　　“消息为真，是联合营地。”

苏夏镇定地说，“昨晚九点左右出兵，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抵达营地外围，会在午夜发起进攻。”

“机械族怎么会知道联合营地的位置？难道说……常瑞……”　　霎时间，众人都明白了，想到刚才苏夏与常瑞那简短的几句对话，哪怕再傻的人也能通过前后联系起来。　　史司石是最早明白的，他嘴唇发颤，脸色瞬间就惨白了。　　他的不死族弟子，竟然出卖了人类营地的位置！　　“不……”　　一旦联合营地被攻破，那二十多个反抗组织的战斗与后勤成员，还有大量生活在营地里的老弱病残，全都会在机械族的炮火下化作灰烬，正如当初的北风组织。　　北风只是一个组织，而联合营地是二十多个。　　那样惨重的损失，只是想想就令人痛惜。　　到时候，史司石可能真的会登上历史书——只不过是以反面教材的形式载入的。　　当后人在书上读到这段故事，看到他的名字，会有何感想？　　正是想到了此处，史司石才面无血色，整颗心都凉了一半。　　他要的是青史留名，不是遗臭万年！　　这可如何是好？　　“北风……”　　此时，他看着苏夏，这个昔日里让他厌恶的对手，竟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史司石也明白，苏夏既然得到了消息，还表现得那么平静，肯定有应对的办法。　　毕竟，他是北风指挥官。　　“指挥官，营地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吗？”

卢隆焦虑地询问，他恨不得现在就长出翅膀，飞到联合营地去通知那里的亲友。　　“指挥官……”　　其余人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苏夏，虽然内心早已涌出了无数不安，但为他们带来消息的毕竟是这位传奇指挥官。　　他是能击败安澜的人，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放心，营地里应该已经撤得差不多了。”

苏夏语气平缓，轻轻压下众人的焦虑，他镇定的神色也让其余人多了几分希望。　　“昨晚，机械族发兵后，我就让人通知了他们。”

“指挥官，我那条狗……”　　柳叶女士张了张嘴，面露犹豫，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苏夏点头，说：“已经关起来了，与李云关在一起。”

“它真的已经不是它了吗？”

“嗯，具体情况，回去后可以询问卢霸。”

“我哥他们会往哪里撤，还来得及吗？”

卢隆也继续问，出了李云这样的高层内奸，以前规划的逃跑路线就用不上了，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规划出新的道路。　　一步走错，步步走错，现在整个营地都面临着覆灭的危险。　　“放心，有零点酒馆协助。”

苏夏答道。　　“零点酒馆不是不会插手这种事吗？”

卢隆愕然，“他们一直说自己是永久中立组织。”

“灵活中立。”

“这……”　　事实上，苏夏也没想到，零点酒馆那个分店会那么干脆地协助撤离。　　他本来还打算让伊义多动点关系。　　有这个庞然大物的帮助，别说是一个营地，哪怕整个龙城，也能在极短时间内化整为零散入整个大西南山区。　　零点酒馆的分店遍布全世界，哪怕在罕有人至的深山老林里都有联络点，完全不需要担心。　　“机械族在做很多危险的尝试，最近与零点酒馆的接触也表现得越来越霸道，可能引起酒馆高层的不满了吧。”

苏夏若有所思。　　“指挥官，接下来该怎么办？”

联合营地的众人望着苏夏，惶恐中带着茫然，不知不觉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营地的人都撤了，他们也回不去了。　　“等这里的事结束，就跟我回绿洲营地吧，我会第一时间把各种消息告诉你们。”

苏夏看着他们说。　　“好。”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相比起来，龙城来的人要镇定一些，毕竟他们的大本营还算安稳，自身也尚且安全。　　老院长与王落等人都暗自心惊，连他们都与外面断了联系，但苏夏却还能收到消息，甚至连机械族发兵都知道。　　要知道，这种消息向来是很隐秘的。　　机械族喜欢在大半夜袭击，隐秘行军，每一次行动，连机械族内部都有许多机械生物不清楚。　　而苏夏居然在昨晚机械族刚发兵就得知消息了，几乎同步告诉了联合营地。　　一想到此，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指挥官——能力强大，手段通天，人脉也极强，甚至可能在机械族内部安插了自己的卧底。　　龙城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把自家的卧底弄进机械族核心层。　　这位北风指挥官，能在荒野上闯出诺大的名头，果然不是简单之辈，哪怕在龙城里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老院长对苏夏再次发出邀请：“等这里的事结束，一定要来龙城看看，学院里有大量资料，你一定会感兴趣。”

“好，有空一定来！”

苏夏暂时答应。　　“也别忘了研究所。”

王落急忙说，“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肯定会喜欢的。”

“没问题！”

去龙城，是苏夏进入游戏后就一直想做的事。　　只是如今事情太多，就算解决了机械族出兵的事，他也还得处理药剂店与伊墨他们的问题。　　接下来，在他与哈尔的带领下，众人前往另一个小岛，那个小岛位于右侧，岛上灌木丛生，树干枯黑，带着些许阴森的意味。　　这附近的树木，名字叫“人脸树”，在《星际大百科》里有详细描述。　　这种树木通体枯黑，像是被大火烧过，叶子很少，主干上通常会自然形成模糊的人脸图案，一根根黑色枝丫扭曲变形，宛若枯瘦的手臂。　　“就是这里了。”

在小岛的中心，是哈尔用枯枝落叶与大网覆盖的一片区域。　　这片区域下方，就是个斜着向下的巨型出入口，并非普通舱门，而是当年飞船货物进出的通道。　　“哗啦啦！”

哈尔用力一扯，扯开伪装的大网，网上的枯枝烂叶被掀了一地，露出入口的一角。　　依旧是银灰色的通道，金属感十足，向里看去一片幽暗，看不见最深处的模样。　　在入口的斜上方，有个椭圆形的插口。　　哈尔将自己的机械手指放入其中，轻轻一转。　　“嗡——”　　通道里顿时亮起了一根接一根的暗红色光芒。　　这是应急灯光，哈尔自己是用不上的，他有一套完整的成像系统，开灯只是为了照顾后面的普通人。　　哈尔第一个进入，轻轻一跃就滑了进去。　　苏夏紧随其后跳入，银灰色通道光滑，像是在坐滑梯，一路滑着向下，过了片刻才抵达最深处的庞大货舱。　　这里，还存留着当年飞船上的大量货物，多是些生活物资，也有一些特殊货物与货币。　　在偏远星域探索时，经常会发现文明星球，偶尔需要进行交易。　　帝国的科学家们发现，这些文明星球最喜欢的交易物品，无非就是特殊金属、宝石、瓷器等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于是每次出发都会携带这些当做货币。　　“啪！”

哈尔走到一旁，拨动开关，整个货舱明亮了起来。　　苏夏怔了怔，目光瞬间就被一个巨大的生物骨架吸引了。　　那生物骨架通体偏黄，长度超过三十米，骨骼一根一根排列，身体弯曲，像是一条巨蛇，却又生长着四肢，像是传说中的蛟龙。　　“这是从一个生命星球带回来的，和某些文明神话中的龙比较像，其实也就是长出手脚的大蛇而已。”

哈尔介绍道：“飞船坠毁后，这副骨架的箱子也破烂了，骨头满地都是……这些年，我闲着没事就拼接了一下。”

这时候，孙浪也滑到底了，还没站起身，就瞪大了眼睛。　　“霍，这是龙？！”

“不是，你也可以认为是吧，反正在很多星球上都有类似的生物。”

“能飞吗？”

“不能。”

哈儿直接了当。　　“真是壮观啊！”

紧随而来的王落惊叹，这可是真正的外星生物骨架，“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得见这种生物。”

“去星空中走一趟吧，这些东西多得是。”

哈尔履带滚动，缓缓向前，控制仓库里的机械臂，随意开了几个大货箱。　　货箱里的东西，全都是众人闻所未闻的。　　有些奇怪的宝石、特殊的晶体还有一些怪异的生物骨骼，如果放在外界去拍卖，估计会卖出难以想象的天价。　　“土著人，永远不要把目光局限于你自己的星球。”

哈尔拍了拍大箱子，“只要去那些繁荣的文明星域走走看看，你就会明白，你们现在为了生存、为了资源的所谓斗争，都只是笑话而已。”

战争不是永恒的主旋律，探索与开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