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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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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只在脑海中窜了一圈,她摇摇头,没再自作多情下去。  南知独自一人回到包厢,立马有人问:“南知,顾总人呢?”

“先走了。”

她说。  “去哪了啊?”

去哪了她怎么知道,南知心想。  她回:“不知道。”

大家并不在这问题上多作纠结,推杯换盏与各位麦霸之间,这场同学聚会终于结束了。  到楼下,大家道别后各自打车离开。  11月底了,临近年关,往后的日子大家工作都越来越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还提前互道了新年快乐。  因为那吃药的乌龙,南知今晚都没喝酒,送凤佳回家。  凤佳后来手气不佳,连续输了好几轮,已经微醺,又借着酒意唱了好几首高难度的歌,这下弄得嗓子也哑了。  南知扶着她,将人推进副驾驶座。  凤佳大剌剌一倒,还凑过去捏她脸,神神道道的:“女儿长大了啊,都敢瞒着妈妈了。”

南知看她一眼,笑了,警告:“别吐我车上啊。”

“跟你说认真的呢。”

凤佳用一种极不认真的语调说了这句话,“刚才你出去不久顾屿深也出去了,你们说什么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说话了。”

凤佳瞪她:“滋滋,你这么可就没意思了啊。”

南知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他就随口问了我一句剪头发了。”

“你剪头发了?”

南知故意取笑:“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凤佳耸耸肩:“他问你这个做什么。”

南知停顿了几秒,最后只说:“我哪知道。”

“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打算复合?”

凤佳问。  南知很无奈地反问:“你看我们俩有半点打算复合的样子吗?”

“这我可不知道,当初我们几个也没觉得你会和顾屿深谈恋爱啊,谁知道后来给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  -  最初的顾屿深对南知并不是百依百顺的宠着的。  他那脾气跟炮仗似的自由发展了十几年,南知也不是个脾气温顺的,顾屿深比她大一岁,经常管她,管不听就威胁。  要是碰上南知也固执的时候,这俩炮仗还得吵一架。  这种关系很奇怪,也有点微妙。  当初凤佳一群人毕竟年纪小,见不多识不广,没想到情侣还有这种型号的。  毕竟学校里那些偷偷摸摸早恋的都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  所以尽管他们都知道顾屿深转了性,对女孩儿有了耐心,但也以为只是像兄长管教妹妹一样。  就比如南知总是吃糖吃到牙疼,凤佳便去跟顾屿深告状,让顾屿深去管教她。  而顾屿深的做法也很直白。  直接把垃圾桶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把桌肚里的巧克力都给扔了。  南知舍不得,他就按着她肩膀凶巴巴地警告说,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后来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纠缠到一块儿变成情侣的。  直到高二那年的万圣节。  他们高中遵循素质教育,不提倡纯题海战术,社团很多,活动也很多,那年的万圣节还举办了一次化妆舞会。  想要参加的同学可以自己化妆准备。  万圣节,11月1日,那天是星期日。  他们每周日傍晚返校,晚上就是化装舞会。  提前一周南知就开始怂恿鼓动顾屿深也来参加舞会,都被顾屿深拒绝了。  而凤佳和南知爱漂亮爱折腾,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可以在学校光明正大化妆的日子。  两人思来想去,后来决定扮演黑白无常。  南知扮演黑无常。  租不到合适的衣服,最后租了一套黑色的太监服,黄顶的地主圆帽。  服装不够,妆容来凑——化上浓浓的“黑眼圈”,脸颊上两酡没晕染开的腮红,再配上大红唇。  南知长相明媚漂亮,化完这样的妆也不丑,只是憨傻可爱。  化妆晚会上拍了不少照片,“黑白无常”一块儿行动,结果到晚会结束时凤佳却找不到南知了。  最后在舞会外一处黑漆漆的角落看到她。  对面还站着顾屿深。  他身上是干净整洁的校服,拉链拉到胸口——不想参加晚会的同学都在教室晚自习,顾屿深是从教室过来的。  他个子高,路灯将他的影子完整的盖过南知,让“黑无常”真跟夜色融在一块儿了。  两相对比,南知这会儿的装扮就更加憨傻了。  她办作黑无常的样子抬高手臂,还用最中国风的装扮说了一句英语:“Treat or trick!”

顾屿深靠墙,双手揣着校服兜,任由南知冰凉的小手趁机往他脖子上摸。  他上下看她一眼:“你扮得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南知不满,“黑无常!”

“索我命啊?”

“不给糖就索命咯。”

顾屿深从口袋伸出右手,握着拳头伸到她面前。  总被他限制着吃糖,南知没想到他还真给她准备了万圣节糖果,顿时受宠若惊地睁大眼,像只小狗崽似的盯着他的手。  “什么糖啊?”

他摊开手,一粒小小的薄荷糖。  每家餐厅收银台前都会放的那种。  “……”  南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不能期待你。”

顾屿深问:“不满意?”

“不满意!”

南知瞪着他说,“你这才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呢,就是吃完饭顺手拿了一颗而已。”

“不满意的话——”顾屿深靠近,扣着她手腕往自己脖子上拉,笑着说,“那就索命吧。”

南知指尖碰到他喉结,凸出的,带着滚烫的体温。  她不自觉蜷缩了下手指,指甲像挠痒似的蹭过,然后顾屿深喉结便一上一下滚动了下。  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热,可嘴上还是逞强:“索就索,谁怕你呀。”

顾屿深又笑了声,哑着嗓低声:“我教你怎么索我的命。”

大晚上的她穿着黑无常的COS服,两人还聊着什么索命不索命的话题,南知觉得有点吓人。  她刚缩了下脖子,顾屿深就抬手抚上她的脖颈,虎口正对,俯身吻了下去。  南知瞬间睁大双眼。  五感尽失,她僵直在原地。  等到清醒,她和顾屿深的位置都已经掉了个个儿,现在是她靠在墙上——如果没有这堵墙,她可能都已经站不住了。  她喘着气脸通红地看着顾屿深,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重重砸。  顾屿深撕开糖纸,将那粒小小的薄荷糖放进她嘴里,拇指轻轻划过她湿润的唇瓣。  南知指尖卷着薄荷糖,好一会儿才回神,食指点着他的白净校服控诉:“明明、明明是你这个白无常要我的命。”

“嗯?”

“我差点就要憋死啦!”

他笑,嗓音低哑又温柔:“滋滋。”

他叫她滋滋。  旁边一不小心看完全程的凤佳“嗖”一下,缩回了脑袋。  她倒是没听到两人说了些什么,但实实在在地看到穿着校服的顾屿深低头吻了穿着黑袍子化了浓妆的“小鬼”。  那场面实在是有些惊悚。  而那个万圣节夜,那个昏暗角落,没有人看到顾屿深眼底压抑许久的光,也没有人听到顾屿深剧烈的心跳声。  索命是玩笑话,但也不是。  南知离开时,他这条命差点就没了。  -  之后南知又吃了几天药,总算是把发烧拖着养好了。  跟高汐那事儿闹得大,本来该给高汐一个处分,但南知直接把整瓶发胶倒人头上了,方法不得当,要给处分两人都得给。  所以团长最后也没给处分,一份保证书和公开道歉就作罢。  南知也无所谓。  后来去舞团见到过高汐一次,她也剪了头发,只到肩膀下,勉强可以盘起头发的长度,比她的短多了。  总算是痛快了。  处不处分的虚名都无所谓。  爽就行了。  离正式的演出越来越近,南知结束最后一次预演,下舞台就收到妈妈的短信。  「妈妈:滋滋在干什么呢?」  她发了张舞台照片过去,妈妈又问晚上有没有空一块儿吃饭。  「南知:好啊,我一会儿就回家。」  「妈妈:稍微早点回来。」  「南知:知道啦。」  放下手机,南知看了眼时间,去医院又做了一次腰部理疗,几次针灸下来腰疼缓解不少。  正好到傍晚时分,她开车回家,正好碰上父母下楼。  “滋滋坐你爸的车吧,你那腰伤也不能长时间开车。”

她听话下车,问:“不是要吃饭吗?”

“我们去外面吃饭。”

“去哪啊?”

三人坐上车,妈妈说:“国府馆。”

“怎么去那儿吃饭了?”

“就看你每天这么辛苦,带你吃顿好吃的呗。”

南知不相信:“您少来啊。”

妈妈看了她一眼:“你爸爸有个朋友,就跟他们家人吃顿饭。”

她挑眉:“跟人家儿子?”

妈妈颇为尴尬地点了下头:“啊。”

南知直接就要拉车门下车,妈妈了解她性格,早提前抓住她的手:“你这做什么!就吃顿饭而已,又没让你和小易马上谈恋爱。”

“妈,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事情。”

“只是去吃个饭而已,你就去看看嘛,万一喜欢呢,小易模样真挺不错的。”

南知没法,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在周围也有朋友被催着相亲,还算有心理准备。  她打算就顺着父母见一面就好,也好让他们没话可说。  到国府馆楼下。  南知没直接去宴会厅,先去了躺卫生间。  出来洗手时碰到一个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正打电话,吊儿郎当对手机那头说:“等会儿那女的要是不好看,我给你个信号你可得来救我。”

南知透过镜子看她一眼。  长得倒不错,一对桃花眼,就差把“渣男”二字写脸上了。  过了会儿,男人又叹气无奈道:“还不是要哄我家老头,不然谁爱来这地儿。”

接着,三两句挂断电话。  男人对镜整理衣着,将衬衫顶上两颗扣子也都扣上,敛去笑,竟还真撑出一副儒雅模样。  男人注意到南知目光,视线相撞,而后冲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挺微妙。  有点不负责的撩拨意思。  南知掀了一眼,没搭理,转身离开。  厅内已经有人了,正是妈妈口中的“小易”一家。  而主角似乎不在,只有易父易母两人。  易母夸道:“南知长得可真漂亮啊,不愧是学舞蹈的,这气质和身材别人都比不了。”

说着,门又打开。  来人正是这桌饭的男主角儿。  南母回头看去,“礼尚往来”地也夸了对方儿子一通。  “对了南知,阿姨给你介绍一下。”

易母说,“这是我儿子,叫易彬庭。”

南知起身回头。  倏的一愣。  就是刚才卫生间遇到的男人。  她刚才还在唏嘘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要跟这种渣滓想亲。  原来就是她自己。  “……”  易彬庭自然也认出她来了,但这人的脸皮显然是有些功力的,非但面上不露,还彬彬有礼地伸出手:“你好,南知,很高兴认识你。”

南知简单握了个手,很快抽回。  好在大家没有总把注意力放在两个晚辈身上,南知也松了口气。  南兼石跟易父碰了杯酒:“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也没法这么快就吃下那个大单。”

易父:“不用说谢,我跟萬林集团早就不对付了,拉你一把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当初你也对我有恩,如今要是真能亲上加亲,那是最好的了。”

南知愣了下。  对南兼石口中提到的这个事她不是没听过。  那会儿还在国外,父亲得人帮忙,吃下一个大项目,才终于重新在国内市场扎下了步子。  现在听来,应该就是这个易叔叔帮的忙。  南知视线扫过易彬庭,他正巧也在看她,而后朝她一笑。  没被长辈们盯着,他那双桃花眼又开始了。  南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对这眼型的偏见还是怎么,反正她被那一笑弄得极为别扭。  “抱歉,叔叔阿姨,我去趟卫生间。”

她起身离席。  出去后南知没真去卫生间,而是直接下楼到外面吹风。  南兼石曾经破产过,那段时间南知就见识过人情冷暖,也被人取笑讽刺过。  也许是这样的经历让她变得比幼时敏感许多。  刚才的场合让她觉得,她是背着某种使命、某项任务去和易彬庭吃饭的。  她倚在廊柱上吹风。  忽然,响起两声车喇叭声——  顾屿深停车在她面前,拉下车窗,问得极为自然坦然:“怎么在这?”

这种心境下看到顾屿深让南知觉得难堪。  他侧了下头:“送你?”

南知还未回答,易彬庭就大步走来:“南知,你在这,父母们都等你回去呢。”

后一辆汽车的车灯直直扫过来,落在三人之间。  仿佛利刃出鞘——  划破所有粉饰与伪装,而在掩藏的伤口上用力的划下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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