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垂着头沉默盯着袋子里东西，吴姨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深：“难道老夫人猜错了意思？不要吗？”

程周策看了一眼身旁看向这边的沈时曦，猛地将袋子一合：“要。”

沈时曦看到程周策的反应有些好奇，可是由于教养所在，他没问也没往袋子里张望。　　老人家忍不住笑，然后侧头看向不远处的沈时曦。　　她笑着点了下头：“沈先生，路上开车小心。”

沈时曦也朝着对方弯了弯唇角，然后和程周策一起上了车。　　沈时曦看了眼程周策手中的袋子，开口道：“要不东西放在后座？”

靠！　　程周策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将东西放在了远离沈时曦那边的腿旁。　　“没什么，不占地方。”

沈时曦就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启动了车辆离开了这里。　　吴娴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然后转身穿过花园进入室内。　　周锦芸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声音后看向吴娴。　　吴娴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年龄也比她小更多，两人之间早已不只是上下属的关系了，这么多年，更是已成了朋友和家人。　　对方同样是看着程周策长大的。　　周锦芸淡淡出声问道：“走了？”

吴娴点点头，止不住笑意：“他看到衣服的那表情可把我乐坏了。”

周锦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淡淡开口：“他和我一样，都是抢人的人，我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你看着吧，看他能装多长时间。”

说完没忍住急促的咳嗽了两声。　　吴娴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和自己孙子的。”

周锦芸喝了一口水，咳意仍旧止不住，最后没忍住拿手帕掩了一下。　　停下来时，手帕中心沾了点猩红，周锦芸不动声色的手心合上，将手帕揉进掌心里。　　-　　回去的路上是沈时曦开的车，他开得很稳。　　他转头看了看年轻男生有些困倦的脸，笑了下：“你要不还是睡一觉吧。”

昨天晚上，因为得到了沈时曦送花的允诺，程周策就有些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一下想的是对方穿着他的睡衣站在楼梯口的模样，衣服宽大，愈发显得人纤薄易折。　　一下又是狂风骤雨前，两人肩碰着肩，腿挨着腿，他的手就放在人腰后的空地上，多少次的手掌微动、蠢蠢欲动，却又被理智所拉扯住。　　他们离得近，不仅是沈时曦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他又何尝不是？　　——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洗护用品。　　最后，是在黑暗中沈时曦明亮又温柔的目光。　　又怎么睡得着？　　就算是现在，他主观上也不是很想睡，因为相处的机会太过于难得。　　沈时曦打了下方向盘，又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强撑些什么。　　“闭上眼睛，睡。”

“……”程周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闷闷的闭上了眼睛，有点不甘心。　　最后倒是真的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是Q大校门口。　　“醒了？回寝室再睡一会儿吧。”

“好。”

程周策掌心揉了下眼皮，然后坐直身子，解开安全拿起腿边的袋子下了车。　　沈时曦透过车窗看了程周策一眼，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正站在树荫之下看着他。　　身高腿长，尽管气质不容易接近，可好看到扎眼的容貌依旧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手挽手路过的姑娘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会小声窃窃私语几句，然后带着几分羞怯笑着离开。　　今天是个艳阳天，整个大学校园里，人与景都带着蓬勃的生机感。　　沈时曦笑着朝他招招手：“走了，拜拜。”

“嗯，拜拜。”

沈时曦这才驱车离开，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朝着Kima大楼驶去。　　电梯里遇到相熟的同事，互相打了一个招呼。　　“这才周日就过来加班吗？”

沈时曦笑了：“还说我呢，你还不是在公司。”

语罢，电梯门就开了，沈时曦和人告别后走了出去。　　他刷卡进入了自己的个人实验室，然后从兜里拿出了昨天晚上在纸上做的笔记，是一款水生调的香水。　　其实水生调的受众远不如东方调、花香调等多，而且这种香调很容易让人产生晕香的感觉。　　它像是潮湿的空气，像是雨水、海里的水生植物。　　抽象的，不具体的，拥有着不确定性和主观性。　　正是因为在现实世界很难找到能对标的具体事物，所以很难直接获取到，得人工合成。　　愈发是需要人工合成的，越容易给人一种化工感，那么水生调也越考验调香师的能力。　　沈时曦其实对香调并没有明显的偏好，每种香调中，都会有独属于这个香调的特性让他所青睐。　　沈时曦很喜欢水生调中那种很足的想象空间，能给他很大的发挥余地。　　不知道为什么，沈时曦突然想到了昨天深夜出去意外碰见程周策的时候。　　走廊上的灯光很暗，两人隔着点距离在黑暗中遥遥相望。沈时曦身旁就是一面窗户。　　窗外的暴雨席卷，带着树倒山倾的气势，雷电交加。　　明明身边就是危险，可是有一瞬间，沈时曦竟觉得在黑暗中沉默着的男生更加莫测。　　仿佛他能带来声势更浩大的浪。　　沈时曦一边理智的想，或许自己要站远点，不要让那浪打到自己。　　但男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喜欢追寻危险和刺激，何况他本身就带有反骨，挑衅的心蠢蠢欲动。　　他偏偏就想站在原地，看那浪能不能扑倒他。　　沈时曦的眸子很亮，想到这种感觉，他立马垂头拿着笔在纸上调整着各种香料的用量。　　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学庆典这一天，白天学生还是正常上课，所有的活动和节目都在晚上特定的场合举行。　　晚饭时候，程周策赴了发小谢知逸的约。　　谢知逸少爷脾气，讲究得很。　　一般的小店不愿意去，选了一家私房菜馆。　　程周策一推门进去，谢知逸就阴阳怪气的说到：“哟，大少爷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呢。”

程周策懒得搭理他，掌着门转身就准备离开。　　身后的谢知逸连忙嚷道：“我错了错了，回来！！”

程周策嗤笑了一声，走回来坐到了他的旁边。　　谢知逸抄起桌上的纸巾往他身上扔了一下：“最近你都在忙什么呢？人都找不到。”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自是好，现在又在同一所大学，只是不同的专业。　　主要是这阵子对方实在是有些反常，经常叫人玩也叫不出来，倒是和他的那个室友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程周策翻着菜单，随口答道：“就是有点事。”

谢知逸忍不住又阴阳怪气了起来：“哟，没时间和我出来玩，和你室友倒是一起去打篮球一起出去吃饭，关系好好啊。”

说着说着他就掩面“嘤嘤”佯装哭泣了起来：“有新欢忘旧人，人家再也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吗？”

“……”程周策点好了菜，将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他锐利的凤眼扫向谢知逸，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关系好？”

“你们都快在学校论坛出道了。”

谢知逸本来是在开玩笑，但见他不反驳的模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倒吸一口气：“嘶——你不会真的和你室友有什么吧？”

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谢知逸自然知道对方喜欢男生。　　在正是青春期的时候，周围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想过自己的理想型是怎么样的，谢知逸就喜欢隔壁班那个长着苹果脸的语文课代表。　　超甜超可爱！　　可程周策从来没有。　　其实若说是性子原因倒也解释得通，程周策看上去就不像是对谈恋爱感兴趣的，看上去像没开窍。　　真正的转折是，其实他们以前还有一个朋友，大多时间都是三个人一起玩来着。　　突然有一天，那个男生向程周策告白了，程周策自是拒绝得果断。　　男生说：“程周策，你是喜欢男生的。”

见程周策准备说什么，他连忙道，“不要自欺欺人，我们这种人之间是会有某种直觉感应的，你不是直男。”

那时候，对方已经不分场合、不顾环境的纠缠了他很久，就像是听不懂人的拒绝般。　　直到最后，程周策所有耐心告罄。　　听到对方的话，程周策突然就笑了，浓颜系的五官让他的脸带着一种色彩极重的冲击感。　　面前的男生看到他脸上的笑，恍惚了一瞬。　　其实有时候，别人对程周策的评价没有错，他和她奶奶一样，都是那种傲气十足、眼里很少有人的那一类人。　　与其说是他们三人一起玩，不如说是谢知逸和那个男生关系不错。　　得亏谢知逸是个单细胞生物，才能和程周策关系好起来。　　程周策是个很聪明的人，对方那么一说，他其实隐隐约约也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或许真的是喜欢男生的。　　见面前的男生还要说什么，程周策居高临下的望着人，拖长着声音重复了一遍男生说的话：“我们这种人——”　　他狭长的眼尾下压，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哪种人？”

“不喜欢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