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用了一个星期来戒烟，又把未来两年买烟草的钱预支出来买了个简易游戏仓。这个冬天，于成在打游戏，又不仅仅在打游戏。他还同时跟八个——先卖个关子，下面会讲。于成停止了游戏，坐在桌前看书，关于命理，关于占卜。“看你戒烟成功，我很嫉妒。哪怕你有两个对象，我都一点不羡慕你，但是你戒烟成功，我嫉妒死了。”

大朗躺在上铺的床上，一边抽烟一边说，嘬了两口，他又道：“其实我开玩笑，你找两个对象我也会嫉妒！”

“怎么戒烟啊？”

蟒豪问。“和你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大朗说。“怎么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蟒豪问。“你还是继续抽烟吧。”

大朗说。“怎么抽烟？”

锋哥问。“错过你爱的人。”

大朗说。“八个。”

于成突然说道。“什么八个？你魔怔了？”

蟒豪问。于成对大朗说：“我不是有两个对象，我有八个对象。”

锋哥愤愤不平道：“兄弟们，为民除害的时候到了！”

于成没有说谎。他确实在沉迷游戏、赚钱、学习之余，跟八个女妖怪交往。他有所失，有所悟。如果他把所有的悟性用在修行上，恐怕用不了多久世上就会再出现一代盖世妖王。从这个角度说，于成的八个女友为世界和平作出了突出贡献和牺牲。于成自从十六中演武输了钱后的一小段时间，为了赚钱也算无所不用其极：去体育场摆摊给妖怪起名、给副教授誊写论文、自创短篇小说、在“可乐么”平台送校园餐……蜘蛛精向于成安利了《三千世界》这款游戏后，于成发现完善游戏主世界的地图板块并不是非常容易的事，加上他没有在官方认证穿越者身份，所以以蜘蛛精的助手加入“淘金”活动。之所以说不容易，是因为AI设计平面图还算不错，但是设计三维立体图形就容易出现空间上的bug。游戏世界也让于成有了新的伤春感秋：这个游戏世界是非真实存在的虚拟世界，只有人的感官能触碰。即使在官方终端计算机那里，这个世界也只是一片数据，但有了无数人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虚拟的世界反而比真实的世界更能让人有所触动。那么，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穿越之前的世界？现在的妖躯所处的三维世界？游戏仓里的世界？又是庄周晓梦迷蝴蝶。所以，于成在OICQ上寻花问柳，作为内心的锚定点。“所以，”于成说道，“文化人就是好，能把‘渣’说得这么文艺，还能写本书叫《霍乱时期的爱情》。”

……于成和蜘蛛精两个人每天能赚大约一百块，提现到青禾微信用于微信付款。尽管这个世界的微信用户远远少于OICQ，但于成相信总有一天微信支付同样会风靡南瞻部洲——前提是数字货币不要那么快普及。这个时间段的二人玩游戏已经剥离了娱乐性质，凭借妖怪顽强的意志和穿越者坚硬的神经，来赚取有限的财富。蜘蛛精有十六中的低保，她为了感谢于成常去看望她，把第一个季度的所有积蓄都拿给于成应急。她知道于成有了好多个女朋友，他却对她们毫无兴趣，她温柔地笑着对于成说：“希望你能在五十三年后由备胎转正，毕竟对妖怪来说，五十三年不算长。”

于成则抱有悲观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已经渣到烂了，过去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么一条路。但他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他只能咬牙走下去。雨天，于成的最爱。天气微凉，路灯把空荡荡的树枝影子打落在地上。菁菁是跟于成第一个牵手的女孩子，长得甜美，说话温柔。“乱了，全乱了。”

于成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想，已经做过那种事，却头一遭跟人牵手。骑单车的人从对面过来，又逆方向驶离二人。于成和菁菁在路灯下拥吻，又继续牵着手前行。于成突然想到，梅梅会不会也在路灯下，正做着与自己同样的事？“看到其他女人就会想到你，看到你就会忘记其他女人。”

这本是专一且深情的话术，现在看来却这样让自己痛楚。精神恍惚，于成觉得自己不在那个名为大唐的国度，而是在自己的老家；身边之人也不再是八个人中的任意一个，是梅梅。如果走完这条路，就要回到现实，回到十六中，那么就让这条路永远走不完吧。“明天……明天……”于成呢喃。菁菁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明天还会不会下雨呢？”

于成说。“有什么分别吗？”

菁菁问。“没有，没有分别。”

于成说。到了隆冬，于成跟在游戏中认识的女友分手了，又在游戏里谈了一个新女友。这个新女友有备而来，她是于成的前女友的闺蜜，网名“小野猫”的她拥有敏锐的直觉，她觉得闺蜜的男友可能有不止一个女友。她假意靠近，一点一滴地搜集资料，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于成的八个女朋友全部挖了出来，公之于众。于成在一片讨伐声中做出了毫无诚意的检讨：“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于是我喜欢了八个，没想到也没藏住。”

于成请假走出校门，去签假条和被迫安装北斗定位的时候，给盖章的某个校方人员还阴阳怪气地抨击于成，如果是抨击于成有八个对象，于成也就忍了，那somebody是因为于成给他增加了工作量，才膈应于成。于成本就不是好脾气，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就跑了，跑之前还啐了一口：“管着章不办人事。”

——当然，于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回十六中后又在小黑屋住了几天。那是后话，先说于成出了校门，等流水车载他去远方。他问售票处下一辆车几点来。售票处说十点。于成骂骂咧咧道：“等这俩点比我命都长。现在几点？”

“十点。”

于成的笑容又回来了，“看来我这次出门得天助，上天保佑我一定马到成功。”

后面的故事就极为简单了，于成顺着便利贴上的地址敲响了一个出租屋的房门，一个肥宅开门，于成一脸凶神恶煞：“你就是线上真实我的‘备’啊？把我八个女朋友都搅黄了！还特么是个男人！我来线下真实你了，给你十秒钟找武器，不把你扔进化粪池里我不姓于。十！”

乒乒乓乓一阵吵闹声过后，于成把“小野猫”扔进了粪池。这时候，于成收到了菁菁给他发来的消息，“我找男朋友了，他对我很好，但我最早想嫁的还是你。你没有对我说过对不起，我还是要对你说没关系，我已经在梦里嫁给你了。”

“给我转五百，不然截图发给你男朋友。”

于成回消息道。菁菁给于成转发了5200元，备注了“自愿赠与”四个字，然后永远拉黑了于成。于成笑了，笑出了眼泪。他对“小野猫”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把你捞上来，咱们去喝一杯；二是你变成一具腌入味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