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寝殿的,她把脚步收得很轻、很轻,避免让赫连决听到。她不敢相信,赫连决会让寒风伪造证据吗?他是要指证济王指使杀手刺杀他吗?他是要置赫连昌和赫连盛于死地吗?不,这不可能!赫连决不是这样的人!他若是这样的人,当年就不会在小小年纪选择离开商虞、背井离乡的方式,用来逃避他两个哥哥对他的迫害。还有,赫连策究竟会不会对赫连决不利?若会的话,为什么又会在圣皇面前为她和赫连决说好话?药终于煎好,端了过来,却见赫连决又已经沉沉地睡着了。把药碗放在桌上,洛祺在床前默默地坐了下来。凝望着熟睡的他,他眉眼清淡,凤眼狭长,虽然脸色微微显得苍白,但神色却是那样的平静安宁。洛祺无法想像,像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出尘高洁的男子,也会做出伪造证据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吗?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赫连决不知几时醒了过来,睁开眼看了看洛祺,微微一笑,欠身坐了起来。洛祺忙去扶他,他趁机轻轻一吻,印到洛祺的额上。洛祺默默地收回手,端起汤药。“药该凉了,快喝吧!”
赫连决温柔地道:“辛苦了,祺儿。”
洛祺默默地喂他喝下药去,抬头凝望着他:“你真的想跟我携手一生、白头到老吗?”
“当然。”
赫连决微笑道,“怎么了呢?”
“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都应该我们一起分担?”
“当然。你已经替我承担了很多了,不是吗?”
“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会跟我说真话吗?”
“当然!”
赫连决轻抚了一下洛祺的头发,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祺儿?今天问这些话,是有什么含义吗?”
她都已经那样说了,可他,还是没有打算跟她坦白腰牌的事吗?洛祺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睑,“没什么。”
也许,这种事情他是不会打算让她知道了。所以,有可能他还会有更多的事情瞒着她的,是吗?是他不信任她,还是因为他有她不认识的一面生怕她看穿?洛祺默默地收起碗,站起身。赫连决抬眼望着她,眼神疑惑不解:“祺儿,你没事吧?”
洛祺摇了摇头:“我没事。”
望着洛祺默默地走出房间的背影,赫连决默默地蹙起了双眉。阳光下,洛祺坐在台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不明白,现在的赫连决是怎么了。或者说,她是怎么了。是她不认识赫连决了,还是她不再认识自己?是的,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像此前的洛祺了。此前的洛祺,性格冷静果敢、处事从容决断、身手敏捷、信心强大,不在乎任何人,也不畏惧任何事,就算站在刀山火海面前,她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可现在,她是怎么了?突然好像有了软肋,人也变得犹豫不决。难道有了在乎的人,一个人的性格也会随之改变吗?远远地,拐角的长廊传来赫连策与重阳交谈的声音,洛祺立刻飞身避开,隐入无人留意的角落。她不会再与赫连策进行正面接触,她要从侧面了解和分析这个人,他对赫连决究竟是否心存恶意。济王府里,赫连盛呆呆地跌坐在椅上:“咱们派去盯梢诚王府的人,真的已经全部死于非命?”
“是的,殿下,已经一个都不在了。听说,他们的尸首全都被送到了刑部。”
赫连盛脸色惨白如纸:“刑部的人真的说,峻达山下那些人都佩戴着有济王府标志的腰牌?”
“是的,殿下。那些腰牌跟前天诚王出示的腰牌一样。”
赫连盛长叹一声:“真想不到,三郎也学会使用手段了!他这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下首的人低头不语。“三郎晕倒,父皇连夜亲自赶去探望,说明父皇的心里真的很在乎三郎。现在,有了三郎依靠的证据,我怕是在劫难逃了!”
下首的人仍是低头不语。“完了,完了!”
赫连盛搓着拳,满脸惶恐之色,口里喃喃自语,“完了,我和大哥都恐怕小命不保了!如果父皇不是看在我们骨肉相连的份上,说不定我和大哥早就死了……可现在父皇那么心疼三郎,他一定会听三郎的话杀了我们,杀了我们……”一阵语无伦次之后,赫连盛突然站起身来,“不,不行,不能让人发现我和大哥之间有联系,就算我死了,大哥也不能出死!留着大哥,好歹也可以帮我报仇……”“殿下打算怎么办?”
“切断我和大哥的联系!把那个联络消息的暗卫九夜杀了!”
“是,殿下!”
惶惶不安的等待之后,赫连盛终于等回了自己的手下。黑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地道:“殿下,派去杀九夜的暗卫已经全部落入寒风的手中了!”
“什么?”
赫连盛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一阵错愕地后退了几步,一下跌坐了下来。“寒风一直在盯着九夜?”
“应该是的,殿下。”
“完了……”赫连盛脸白如纸,面如死灰,“这一下,我们彻底完了!”
诚王府,洛祺施了针,赫连决浅浅地睡去,临睡着前,他的手还放在洛祺的膝上,那种亲密、依恋的感觉,让洛祺不忍推开。她默默地握起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凉。这些日子以后,不断地发生新的状况,他的病情也一直在反复,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他真正治愈。突然,重阳的声音远远传来:“公主,对不起,我家洛姑娘正在给殿下施针,此时不便会客,公主还是前大殿先喝杯香茶等一等吧!”
洛祺以为是定婉公主来了,便轻轻地将赫连决的手放回被子里,站起身,却见是巫灵远远地走来。巫灵推开重阳,老大不高兴地说:“圣皇都已经答应要给我和无伤哥哥赐婚了,那我就是你未来的主母,你竟然还敢拦我?”
“可我家殿下并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他不敢不答应!难道他敢违抗圣皇的旨意吗?”
“可是,公主……”任重阳一再阻拦,却仍阻挡不住巫灵往赫连决的寝殿闯了过来。“重阳,不必拦她。”
身后,传来洛祺冷静的声音,重阳忙回过头。只见殿前的台阶上,洛祺迎风而立,她黑衣雪肌,光洁雪白的脸上沉静从容,微扬的双眉透着一丝倔强,乌黑的长发伴和着衣裙在风中空灵自舞,飘飘然如幻如仙。这样的洛祺,即使巫灵同是女人,此时也不由看得呆了!原来,这就是无伤哥哥心心念念一直牵挂着的人吗?一丝醋意顿时涌上巫灵的心头,她不满地指着洛祺:“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未来夫君的寝居?”
洛祺沉声道:“难道你就是来自南越国的巫灵公主吗?”
巫灵高傲地扬起头:“对!就是我!无伤哥哥跟你说过我了吧?”
“是的,他说起过。”
洛祺朝大殿看了一眼,“能请巫灵公主移驾大殿说话吗?”
“不!”
巫灵撅起嘴,“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好!”
不对,她为什么要在外面说话啊!巫灵抬脚就要往里走,“无伤哥哥呢?”
“公主请留步。”
洛祺展开手臂,将巫灵拦在阶下,“三郎刚刚施了针灸,现在需要睡眠才能有助康复,公主最好不要进去打扰他。”
什么?巫灵大恼,“你竟然不让我进去看他?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洛祺冷静地道:“他说过。”
“是吗?”
巫灵冷笑,“那他是怎么说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也对公主说过。在他心里,一直把公主当成小妹妹一样对待。”
“什么妹妹!”
巫灵生气地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是他未来的娘子!”
没想到,这个巫灵公主的作派还挺现代的啊!对方都还没有答应,她就自称是人家娘子了。洛祺摇了摇头,看了重阳一眼,“重阳,请巫灵公主到大殿用茶。”
重阳立即上前:“公主,请大殿用茶。”
“你说什么!”
巫灵有些生气,“我都说了我不去大殿!我就要见无伤哥哥!我要见无伤哥哥!”
说着,巫灵就来拨洛祺,想要往里硬闯。谁料伸出去的手,却仿佛碰到铜墙铁壁,一下被洛祺震了回来!狼牙忙一把拦腰抱住巫灵,对洛祺怒道:“你干什么?”
洛祺淡淡地道:“有些人胡搅蛮缠,我也没办法。”
巫灵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洛祺,明明她的身高和自己相差不多,却怎么有那么大的神力,险些让她摔倒在地?“你会武功?”
她吃惊地问。洛祺道:“算不上。”
巫灵又气又急,“你竟敢对本公主无礼,——狼牙,给他点颜色看看!”
狼牙立即闪身挡在巫灵前面,冷冷地对洛祺道:“若敢再对公主无礼,别怪我打女人!”
“狼牙!”
赫连决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愣,不由都朝屋里望去。只见赫连决从容步出寝殿,并肩立于洛祺身旁。虽然他面带病容,但一袭白衣,却也飘飘如仙。两人立于阶上,一黑一白,竟也郎才女貌,好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