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前往战车营,洛祺亮出北冥冽赐给她的金色腰牌,守营卫兵立即行礼,将洛祺和小虎牙让进了战车营。洛祺收起腰牌,看来,北冥冽的确给她下放了畅通无阻的权利,——这样的腰牌,在北冥冽的身边,她只见慕沙和程兴用过。回想起北冥冽说过的话,洛祺蹲下身来,留意地抓起地上一把泥沙捻了捻,又放到唇边嗅了嗅。到处走走看看,洛祺发现,战车营下的土质沙化程度很均匀,并不像突然质变的样子。北冥冽说,战车营的土质正在沙化,以前不是这样的。若此地长年累月都是坚土,此时却突然沙化,那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小虎牙。”
“七哥请吩咐!”
“带我再到别的营中去看看。”
“是,七哥!”
转悠了大半个军营,分别比对了各个营中的土质,洛祺不由皱紧了眉头。别的大营仍然全都是雪城特有的坚土,土质并不曾发生任何变化,为什么单单战车营的土质发生了变化?禁军统领的营帐里,慕沙不在,只有程兴一个人静卧在床。轻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程兴蓦地睁开半处于冥思中的双眼,厉喝一声:“谁?”
没人应答。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精致美丽但孤傲冷漠的脸。苏柔一袭紫衣站在床前,神情微冷。程兴惊讶地一下坐起身来,神情慌张地朝外张望,苏柔冷冷地道:“外面没人,放心吧!”
程兴松了口气,待要下床行礼,苏柔伸手制止了。“你有伤在身,不必下床了。我来问你一件事,你休要对我有半点隐瞒!”
“良娣想知道什么?”
“帝君身边那个贴身小侍卫,究竟是什么身份?”
程兴没料到苏柔会问这个问题,不由有些疑惑,良娣怎么留意起七哥来了?难道,她又转移目标了么?不知为何,那晚苏柔在他面前剥下衣裳,露出光洁柔美的香肩之后,她的倩影便一再在他眼前浮现。不管是熟睡的梦中,还是偶尔的发呆出神,他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极具诱惑力的一幕,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倾向了苏柔。而现在,她却转移目标了吗?一股失落之情涌上程兴的心头。他低下头答道:“臣也不知道七哥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他是慕统领带来的人,帝君似乎极为器重,一来就留在帝君身边侍候帝君。”
毕竟,程兴只是一个男人,观察女扮男装这种事情,远远不及女人来得仔细。所以,苏柔想到了洛祺和卿素暖的关系,程兴却没有想到。苏柔皱了皱眉头,“侍候帝君”四个字对她有些刺痛。凭什么,一个新来的小侍卫都能留在身边日夜不离地侍候北冥冽,而她,本属于北冥冽的女人却被远远隔离在外?“他当真只是慕沙带来的一个小侍卫?此前跟帝君并没有什么瓜葛?”
苏柔问得含蓄,程兴听得懵懂:“确……确实应该是吧?良娣以为,七哥应该是什么人?”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卿素暖?”
“太子妃?”
程兴吃惊地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苏柔皱起眉头。营帐之外,远远地有脚步声传来。程兴慌了,低声道:“有人来了!良娣快走,有什么事臣再找机会向良娣禀报……”苏柔立即转身,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正是朝着营帐而来的。程兴顿时脸色煞白,苏柔咬了咬牙,一转身滚到了程兴的床上,一把钻进了程兴的被子里。清香柔软的身子突然钻进被中,与他贴身靠在一起,面对这突然的一幕,程兴惊呆了!跨入帐来的,是负责守卫程兴安全的禁军。他进了帐便惊奇地张望:“程副统领刚才可听到异声?”
“什么异声?”
程兴强作镇定。“刚才……我明明好像听到女人的声音……”那名禁军挠挠后脑勺,“兴许是我听错了。程副统领可好些了吗?药快熬好了,一会儿就给程副统领端来。”
“快去吧!”
程兴点头,巴不得他快些走,好让苏柔离开。“我不用去了!我弟弟在药炉前守着,等会他会端过来的。”
这憨憨的禁军就在床前坐了下来,“程副统领可有哪里不舒服,我来给你捶一捶。”
“不不,不用了!”
程兴急得一头的汗,“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挺好的。”
“天这么冷,程副统领怎么还一头的汗?”
“哦……我是有些饿了。要不然,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好!”
那名禁军去了。程兴这才松了口气。听到脚步声远了,苏柔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满脸不高兴地瞪了程兴一眼。这时,苏柔坐在程兴身旁,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攀在程兴的肩上,那动作好不暧昧。想到自己又一次与苏柔这般亲密接触,程兴不由脸上一红。苏柔低声怒骂:“刚才是为避嫌,休得胡思乱想!”
程兴呆了呆,忙垂下眼睑低声道:“臣不敢。”
他一个小小禁军副统领,哪里敢对太子良娣有任何非份之想?“我要你设法查清楚,那个小侍卫跟卿素暖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柔虽然压低声音,语气却极为凌厉。她匆匆忙忙离开了营帐。程兴这才默默地回过神了。回想起刚才苏柔躲在被中紧贴他时的情形,浑身血液不由得燃烧了起来。他的被子里,尚还残留着苏柔身上的香味,深深地吸了口气,闻着那迷人的香味,程兴不由有些痴了。只是,苏柔留下的话,又让程兴不由皱眉沉思。七哥跟卿素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北冥冽回来时,已是夜深。洛祺趴在作战台前昏昏欲睡,听到北冥冽的脚步声,立即坐起身来。看了一眼两眼布满血丝的洛祺,北冥冽的语气中略带着责备:“这么晚还不睡?我又没叫你等我。”
洛祺默默地起身,替他拍落衣衫上的尘土,北冥冽看着她,“今晚苏柔来找过你的麻烦?”
“有人告诉你了?”
“下次她再来找你麻烦,你直接把她打晕,扔回她的营帐去就行了。”
“她可是你的女人,你确定要对她这么狠?”
“我的女人?”
北冥冽盯着洛祺,目光灼灼,“做我的女人,只有一个人配得上。”
洛祺避开他的目光,只要他不是太直接,她还可以面对。北冥冽也没打算说得太直接,他知道,当一个人没有爱上你的时候,你一再示爱只会增加她对你的反感和厌恶。他只希望好好去陪伴她、照顾她,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北冥冽不再调侃,他脱去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睡吧,明天可能有一场恶战。”
“恶战?”
洛祺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南越的先行军已经抵达雪城,明天,他们可能要对我们发起挑战。”
“南越人擅长用巫邪之术?”
北冥冽看了洛祺一眼,“你也知道?”
洛祺说:“听说了一些。”
北冥冽点点头,放下水杯:“好,睡吧!”
洛祺忙说:“等一下,我弄清楚战车营土质变化的原因了!”
刚刚站起身的北冥冽听了,又缓缓坐了下来。他点点头,望着洛祺:“那就说说看。”
洛祺清了清嗓子。“你说南越人来了,这正好符合我的推测,我想,我的推测应该是准确的。”
就像在现代的时候要向教官作报告时一样,洛祺身姿站得笔直:“我查看过整个大营的土质,发现只有战车营的土质处于全部质变的状态,而其他的地方基本正常,只有偶尔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出现土质变化的状态。那些不起眼的地方汇总起来,就像是筋脉往四方延伸的形状。根据我的分析,这些筋脉状的土质变化有可能是有人使用遁土之术造成的。遁土之术正是南越人的擅长,而整个战车营都处于土质变化状态,这表示极有可能正是南越人企图伺机毁坏所有战车,让整个战车营无法上场应战。”
“哦?”
北冥冽饶有兴趣地侧了侧身,“你知道南越人懂得遁土之术?谁告诉你的?”
“在济城的时候,我听赫连决的侍卫提到过南越人的本事。”
洛祺将自己亲手绘制的遁土路线递给北冥冽,“从这张图可以看出,他们去过我们所有的营寨,所以,战车营暴露了。”
北冥冽接过洛祺绘制的遁土路线图,许久,沉默地将路线图收了起来。他抬头望着洛祺:“那你,有什么建议和意见?”
洛祺说:“既然他们摸清了我们的地形,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北冥冽盯着洛祺:“这样对付南越人,那可意味着是在对付赫连决。”
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洛祺头也不抬,冷静地将双手叉在作战沙盘上,“正好,我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要上战场?她要参与作战?她真的,不在乎与赫连决作对?那是不是说,她选择了他,愿意跟他并肩作战?一抹微弯的笑意,缓缓地从北冥冽唇角扬起。很好!他的确很希望看到,她还能和从前一样,在他面前勇敢地作战,证明她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不论是在哪个时空,这样的她,都只有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