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低声爆粗，她紧咬着嘴唇，跳下马来。回到重阳身边，去拿重阳的左臂，查看他的伤口：“重阳，你没事吧？”

“姑娘，我没事。”

重阳忍着痛笑了笑，“我这只是一点小伤，比起寒风来，全然算不得什么。”

“寒风也受伤了？”

洛祺一愣。“是的。为了保护我，他伤得比我要严重得多。”

重阳面露愧色，“我们都太没用了，没能保护好殿下，也没能保护好姑娘。”

“别这么说。”

洛祺叹了口气，“先撤回雪城吧！你和慕沙都需要治伤。”

“我没事的，姑娘。”

重阳有些小心地望着洛祺，“要是……殿下想接姑娘回济城的话，姑娘愿意跟重阳回去吗？”

洛祺抬头看了重阳一眼，避开了这个话题：“先帮我掩埋帐中的弟兄，然后去雪城治伤吧！”

重阳回头看了他的弟兄们一眼：“动作迅速些。”

没有受伤的诚王府侍卫立即行动，将营帐中的遗体全部收殓了起来，掩埋在了一起。洛祺也亲自动手参与掩埋，寒湖一战同生共死、他们不惧帝君责罚跟随她设计捉拿赫连策的情景一幕幕在洛祺脑海中浮现。最痛便是如此，他们不惧艰险跟随着她，最终却落到如此下场！是她，太对不起他们了！若非因为巫灵恨她，想要她的命，他们也不会替她枉死！最后，强忍着泪水，洛祺找来了一块平整的石板，在石板上刻下“寒湖兄弟在此长眠”，——　她甚至连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说不上来，她只记得他们是一个整体，只记得他们都是她的兄弟。沉痛地将石板竖在墓前，洛祺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对不起！她对不起因她而死的这一百零二个弟兄！——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没有了需要完成的任务，她便已不再是个特工，不再是个杀手。她从未无缘无故去杀人，甚至于有人一再欺人太甚，她都可以选择无视。在这里，她每杀的一个人，都只是出于自卫而已。可是，却是有人一再挑衅，一再欺上门来。狼牙指责她杀害南越奇士，首先第一批落在她手中的几个南越人，若非他们遁土前来，想要破坏沐苍军营中的战车，她也不会设计将他们活捉。可她，也只是将那些人活捉而已，并未曾要他们的命，至于骗他们说他们中了桂花岩陀的毒，不过是为了吓退后来者，好警吓他们不要再来冒险搞破坏而已！至于第二次杀南越人，那时寒湖之上，端木俊一心想要她和赫连决的命，巫灵若不想她死，又怎会将她一百多余手下交给端木俊调遣？那时若她不动手，那么死的便会是她和所有手下弟兄！巫灵相欺、南越人相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眼下狼牙竟然还有脸来找她算帐，将她的一百零二名弟兄全部毒死，如此血仇，实在不能不报！墓前行揖作别，洛祺这才咬牙转身。一旁等候多时的重阳这才轻声发令：“出发吧！”

轻装简行的一队人马，没有辎重的拖累，轻此行进速度比大军的行进速度要快上数倍。纵使耽搁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一行人还是在黄昏之后赶到了雪城。医馆里，慕沙与重阳的伤口都得到了仔细的处理与护理，医馆郎中也为几个受伤的诚王府侍卫一一进行了包扎。全都处理好了，洛祺这才回到慕沙的病床前。慕沙低着头，语气极是感伤：“没有想到，慕沙这么没用，不但没有保护好七哥，反而……成了七哥的拖累，还让那么多兄弟……为此丧命。我不敢回都城，不知如何向帝君交待。”

“这不是你的错。”

洛祺想到营帐中那些惨死的弟兄，心中绞痛，“都是我不好，是我引祸上身，连累了兄弟们。——也连累了你。”

“七哥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一定会为弟兄们报仇的！”

含血立下的誓言，她发誓绝不会忘！就算眼下狼牙逃脱了，下一次，她也还会找到他，把这一笔血债算清！医馆外，重阳吊着手腕，等待着洛祺出来。洛祺蹙眉望他：“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伤？”

重阳笑了笑：“只是手臂有伤，走走还是不碍事的。”

洛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好好养养吧！早些恢复，也好回济城保护你家殿下。”

她原本称赫连决为“三郎”，重阳都已经听习惯，如今听她唤赫连决为“你家殿下”，不禁感觉无比生疏。难道，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和好的可能了吗？重阳低下头去，许久，才轻声问：“那么姑娘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洛祺咬紧牙关，虽然这一次巫灵没有现身，但想必狼牙也是奉巫灵的命来的，这件事肯定跟巫灵脱不了干系！所以，接下来她的打算，就是找狼牙和巫灵算帐报仇！“对了，”看了重阳的左臂一眼，洛祺问道，“你这是怎么受伤的？决……他不会派你上战场吧？”

一声“决”，令重阳的心迅速地重新温暖了起来！虽不如“三郎”亲切，但“决”这个称呼，却远比“你家殿下”亲近多了！重阳心中深受鼓舞，因此脸上漾开温暖的笑意：“我这是还没上战场的时候，在寒湖受的伤。”

“寒湖？”

洛祺一愣。“是的。那时我们刚来，殿下收到消息，说姑娘已经被沐苍帝君以叛国罪处死，骨灰就洒在寒湖之中。因此，殿下十分悲痛，连夜带着我们去往寒湖，想要祭奠姑娘。”

洛祺更是一愣，听闻她的死讯后，赫连决竟然去过寒湖？可是，——“是谁说我的骨灰洒在寒湖上的？”

重阳也是一愣，“难道……不是从沐苍传出来的吗？”

“沐苍只宣布过我的死讯，并没有说过我的骨灰洒在何处。”

“这……”重阳不由皱起了眉头，回忆道，“可殿下收到的消息，也是从沐苍传出来的。——啊，对了，这是尚王殿下从沐苍收到的消息。”

洛祺不由皱紧了眉头，难道，消息是苏柔联合瑶蕊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赫连决到寒湖，好除掉赫连决，帮助瑶蕊报仇？“姑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重阳轻声问。洛祺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猜得对不对，便问：“你在决的身边，是否听说过瑶蕊这个人？”

“瑶蕊？”

重阳一愣，“那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曾经是北冥冽的太子夫人，后来逃离沐苍，到了商虞。现在应该就在商虞大军之中。”

“这个……”重阳皱着眉头，挠了挠后脑勺，“似乎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沐苍帝君的女人怎么会来到商虞？”

“我本来猜测，她可能是赫连盛的人。”

洛祺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只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原本猜测的这么简单。——赫连盛已经死了，他和赫连昌的势力也早已瓦解，瑶蕊若是他的人，那究竟是依附谁的力量潜藏在商虞军中？重阳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这……那我得尽快把这件事情禀告我家殿下！”

洛祺本想问问赫连决为什么提前独自返回济城，又觉得那样一问会有刺探军情的嫌疑。因此改口问：“你说寒风伤得比你还重，他也是在寒湖受的伤？”

“不是。”

重阳摇了摇头，“是后来，济王假扮成定婉公主来到军营，意图刺杀我家殿下，寒风为了保护殿下，被济王一剑穿胸，所以伤得很重。”

洛祺一愣，一剑穿胸？为了保护赫连决，寒风和重阳都受伤了？回头看看慕沙房间的方向，洛祺不由无比感慨。慕沙也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想想他们这几个年轻人，真是忠肝义胆，令人感动！重阳看了看洛祺，轻声说道：“姑娘一定也听说了，济王是死在我家殿下手上的。但那晚，也是因为寒风身受重伤，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我家殿下才愤而对济王下手的。”

没有想到重阳会为赫连决解释，洛祺愣了愣，有些尴尬地避开重阳的视线。“他所做的事，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不需要替他向我解释。”

“不，我觉得，姑娘一定对殿下有所误会，但殿下真的……不是有些人想像的那么无情……”洛祺摆了摆手，转身走开。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听重阳的解释。赫连决现在能够如此决绝无情，对他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这样的他，才不会老是受到别人的伤害，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否则的话，他还要摔下七伤崖多少次？他又还有几条命去再经历七伤崖下那恶梦般的打击。可……为什么，她现在却在逃避？她究竟在逃避什么？默默地望着洛祺落寞的背影，重阳心里酸酸的。姑娘，你和殿下还是要这样陌生下去吗？难道，两个人真的就不能回到彼此信任、相互关心、共同扶持的日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