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红衣仙女的计划是很完美的。　　并不是她做得有多天衣无缝，而是因为她的身份。七仙女是西王母亲自点化成仙的，论关系她们就是西王母的养女，或者养了许多年的爱宠。　　九天玄女就算明知道她在陷害白素贞，但她也不会当着孙悟空的面让红衣仙女受罚。这是亲疏问题，也是面子问题。　　西王母也好，九天玄女也好，并不是道德成仙，而是靠着修为以力证道那种。而这种神仙，更接近凡人的处事方式，而不是那种道德无瑕完美无缺的存在。　　委屈一下白素贞又如何？　　区区一只凡间小妖而已，在九天玄女看来实在不止一提。　　这也是红衣仙女的依仗，她可以恶心了孙悟空，然后找个替死鬼来搪塞过去。　　孙悟空难道还会因此再闹一次天宫？　　西游之后，那一只敢捅破天的猴子已经成佛了。　　只可惜，红衣仙女千算万算，没算到孙悟空旁边这位小和尚跟白素贞的关系。　　当白素贞只是个无关重要的小妖时，红衣仙女可以让她当替死鬼，没人会替她出头，也没人会在意真相。　　但当白素贞成了道然的姐姐，她的身份就变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西王母可以点化自己的随身衣物成仙，七仙女本事不怎么样，但在瑶池地位极高。　　同样的道理，当白素贞有了一位肩负振兴佛门重任的弟弟，那她就不再是普通的小妖，红衣仙女陷害她的时候，需要对抗的就是道然这位佛门新贵。　　而红衣仙女似乎还没想明白，听到道然为白素贞解释之后，竟然还敢继续狡辩。　　“娘娘，你不要相信这小和尚的信口胡言啊，一定是这贱婢将蟠桃偷偷换了，只要去她的住处找一找就能证明了。”

红衣仙女大声地说。　　道然看到这女人竟然还不死心，便将手伸入长袖之中，取出一支有着华丽花纹的尖角，对红衣仙女说：“这是谛听换下来的角，谛听你应该知道，当年就连六耳猕猴都骗不过这只神兽。这支独角有明辨是非的功效，你敢不敢回答我一个问题，那蟠桃是不是你自己换了，然后栽赃陷害？”

红衣仙女看了一眼道然手中的谛听之角，她在瑶池这么久，也是识货之人，一看就知道这支独角来历不凡。谛听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神兽，这小和尚又肩负振兴佛门的重任，连杨枝甘露都有，地藏王菩萨赐予他一支谛听角似乎也很合理。　　这么推测，这独角很有可能是真货。　　红衣仙女怎么敢跟道然打赌，只能期望九天玄女会帮她说话，连忙哀求道：“娘娘……”　　然而，九天玄女却打断了红衣仙女的话，冷冷地说：“你难道以为自己所做的事没人知道吗？白素贞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

九天玄女是没注意到蟠桃什么时候被掉包，但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道然与白素贞有着特殊的关系，所以一直有关注白素贞，确认她从未离开过迎仙殿。　　再加上九天玄女对红衣仙女的了解，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证据，谁在撒谎一眼可知。　　红衣仙女总算明白过来，道然的身份太高，高到足以让九天玄女将她放弃，顿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她所依仗的身份，在九天玄女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九天玄女看到红衣仙女这个表情，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毕竟是相伴多年的老熟人，也不想将她逼上绝路。　　因此，九天玄女说：“红衣，你自己去王母娘娘那里领罚。至于这位白姑娘，我做主，以一颗六千年蟠桃作为补偿，不知道然法师觉得如何？”

此事的关键还是道然，如同他不愿意追究，那一切都好说。　　道然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白素贞说：“姐姐，这样的处置，你满意吗？”

白素贞原本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管是九天玄女还是孙悟空，都是她无法高攀的大人物，就连那个红衣仙女都能一句话将她赶出瑶池。　　但就因为道然站出来支持她，红衣仙女的命运反而掌握在她的手上了。白素贞没看那红衣仙女一眼，只看着道然说：“无所谓了。”

道然朝白素贞点了点头，然后对九天玄女说：“多谢娘娘还我姐姐一个公道，这份杨枝甘露聊表谢意。”

道然从长袖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可能只有指头大小，但九天玄女却是珍而重之地接过。　　哪怕只是一滴杨枝甘露，也能将人参果树直接救活，就连丢掉的果子都能重新长回来。这一小瓶，怎么算有好几滴，只要运用得当，让蟠桃园恢复之前的生机完全没有问题。　　但九天玄女接过这瓶杨枝甘露之后，心里却为红衣仙女叹息了一声。　　这礼物不仅仅是道然给瑶池的台阶，也是压在红衣仙女头上的枷锁，瑶池若是对她轻拿轻放，那就没脸收这瓶杨枝甘露。道然要用这份重礼，让红衣仙女受到最重的责罚。　　九天玄女心想：“这小和尚，比那泼猴都难对付，真不简单啊。佛门有此后起之秀，说不定真能熬过这末法时代，再次振兴。”

九天玄女不能拒绝这份礼物，在接过杨枝甘露之后，郑重地对道然说：“道然法师放心，此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阿弥陀佛，多谢玄女娘娘。”

道然客气地说。　　虽然只是一场小插曲，但气氛是回不到最初的模样，孙悟空也不耐烦这种尴尬的宴会，没说几句便散了。　　道然也没有在意，他今天来瑶池，本来就是为蟠桃和白素贞而来，如今蟠桃肯定是到手了，他也不想跟瑶池的仙女们浪费时间勾心斗角。　　宴会一散，道然便迫不及待地找到白素贞。　　“姐姐，终于可以跟你说上话了。”

道然高兴地说。　　白素贞看着道然，又欣慰又关切地问：“刚才斗战胜佛说大自在天率领天魔攻打灵山，你可有受伤？”

“大自在天可是我三师父，他又怎么会伤我呢？”

道然笑着说。　　白素贞连忙伸出手指按在道然的嘴上，提醒说：“可别乱说，如今你是重振佛门的希望，若是自称魔门弟子，灵山诸佛一定会怪罪的。”

道然顺手抓住白素贞的白嫩小手，安慰道：“姐姐你不用担心，这事灵山上下已经无人不知了。”

。　　“总之就是不许乱说，你……你快放开我的手。”

白素贞表情严肃地说。　　“好，姐姐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

话题可以不聊，但手是肯定不放的。白素贞挣了几下也没能挣脱，只能无可奈何地白了道然一眼。　　“姐姐，这次我来瑶池，就是希望你跟我一起下凡。这次重振佛门任务重大，我需要姐姐帮我。原本我还担心误了姐姐的前程，现在看来，瑶池也并非什么好地方，姐姐不如跟我一起下凡，完成这份大功德，到时候一定能修成正果。”

“你想让我出家当尼姑吗？”

白素贞笑道。　　白素贞语气中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她来瑶池只是为了小青，如今续命用的蟠桃已经拿到手了，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她与道然早已是生死与共，怎么可能会不帮忙呢。　　“倒也不需要出家当尼姑，我在上灵山的路上认识了一位摩诃菩提寺的和尚，听说摩诃菩提寺里面有供奉天女的……”　　道然给白素贞说着观行月这位情僧的修行法门，听得白素贞小嘴微张，脸色绯红，真是明艳不可方物。道然只觉得害羞时候的白素贞比瑶池任何一位仙女都要漂亮，简直令人惊艳。　　只可惜，这里是瑶池啊，要是还在千灯河的画舫里就好了。　　白素贞被道然说得脸红耳热，实在不敢再让他胡闹下去，连忙说：“大自在天说过，佛门到了末法时代。你要振兴佛门，究竟准备怎么做？”

道然也知道环境不对，便也收起了调戏之心，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佛祖并未给我什么明确的要求，反而让我一切随缘。既然如此，我便顺着自己的心思来。我觉得，不管佛法要如何宣传，先让人填饱肚子总不会错。”

“佛祖能观过去未来，既然他如此信任你，那你一定可以完成这个重任。不管你想要怎么做，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白素贞说。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去吧，先让小青将这蟠桃吃了，我们再慢慢商量。”

道然一挥手，招来大片水波，将自己和白素贞都托了起来。　　“姐姐，之前都是由你来架云，这一次，就让我来。只不过，我这苦海渡的法术初学乍练，控制得不太好，你可要抓紧我。”

白素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道然伸手揽住纤腰，两人身体紧贴，朝着凡间飞去。　　…………　　大周京城，千灯河畔。　　道然离开不过数月时光，千灯河两岸却已经大变样。荒废的天地已经开垦完毕，画舫的姑娘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住进了新起的房子里面。　　姑娘们有些招了赘婿，有些嫁了人当妾，也有些索性不嫁人，几个姐妹住在一起。不管选哪一种，她们都是共过患难的好姐妹，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是相互帮助，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在神秀的邀请下，展昭他们经营的孤儿院也搬到了千灯河这边，有展昭和左万里这两位曾经的金牛卫帮衬，再加上祝威组建的商会协助，千灯河已经恢复到当初的热闹，每天千灯河都是车水马龙，各种做买卖的人进进出出，成了一处宝地。　　道然离开之后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千灯河的主意，但大人物不敢动手，小角色轻易就被打发了。　　没了阻碍，千灯河的发展就更快了。　　道然搂着白素贞，在千灯河上飞了一圈，看到当初那烟花之地发展成这样，也很有成就感，这里最少有他一半的功劳。　　“看来，之前种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若是先在这千灯河上传播佛法，姐姐你说是不是事半功倍？”

道然在白素贞的耳边问道。　　白素贞感受着耳边的热气，虽然羞涩，但这一路飞来都被道然抱着不放手，她也认命了。　　“千灯河虽然富庶，但距离你所说的人人能吃饱还差不少呢？你莫非准备用法术养活这些凡人，让他们不用劳作，每天只吃斋念佛吗？”

白素贞一针见血地说。　　光念经是没用的，就像是杭州灵隐寺的和尚，早课晚课他们也没落下，但正因为靠着坑蒙拐骗发家致富，平日不事生产，结果养出来的全是假和尚。　　这也是佛门到了末法时代的原因，他们吃斋念佛不再是为了佛法，而是为了钱。而因为利益所需，这些和尚们就会对佛经进行各种“合理解读”，他们不是为了研究佛法，而是为了让那些信徒们听了更加主动地掏钱。　　这种出发点就错误的“解读”，时间一长就会将佛经的内容彻底歪曲。　　“我当然不会用法术来养活他们，但我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可以靠双手吃饱饭。一步一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道然说。　　水光收敛，两人落入当初那艘龙首画舫之中。　　这画舫如今已经成了千灯河的禁地，寻常人只可远观，决不允许登船。　　道然和白素贞刚刚上传，阵法就有所感应，神秀眨眼间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一看到道然，神秀就惊讶地说：“师父，你怎么回来了？难道短短几个月，你就修成正果了？！”

神秀确实有点震惊，道然明明是上灵山修行，不得长生不会下山。结果自己都没开始想念道然呢，他竟然就回来了，灵山修行真的有这么轻松吗？　　短短几个月就修成正果了，佛法修行有没有这么儿戏啊？　　“哪有这么快能修成正果的。”

道然回答说。　　神秀听了，松了一口气，他佛心总算在最后关头稳住。　　但道然下一句话直接粉碎了神秀对修行的理解。　　“修成罗汉最少还得两三个月呢。”

道然说。　　神秀：……　　阿弥陀佛，这根本就不是人话。　　“好了，不说发话了，玄机子呢？”

道然问道。　　“师父，你来晚了，玄机子道长在两个月前便已经仙逝了。”

神秀叹息说。　　道然上灵山前后也有两三个月，又去了瑶池一趟，虽然没停留多久，但凡间加起来也有大半年。玄机子本来就因为氪命卜算命不久矣，能撑到两个月前都算她修为不差了。　　“唉，还是要去地府跑一趟，这事没她帮忙还真成不了。”

道然说。　　“可是，玄机子道长已经仙逝这么久，恐怕已经投胎了吧。”

神秀说。　　“没事，玄机子一辈子泄露天机太多，死了肯定要下地狱的，没那么快可以投胎。”

道然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