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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碗热面下肚,已近宵禁。
陈笺方将显金送到小院门口,便拎起樱花树下的布袋往外院走。 显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少年的背影,转头进去,就着张妈妈提前打回来的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后,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显金以为心脏瞎他妈一通乱跳后,总要失一失眠以示尊重。 谁知吃过清汤面的夜晚,肚子饱饱,快乐无边,异常好眠。 照例是第三声鸡鸣起床(夏令时大概在早上五点半),显金睡眼迷蒙地翻身爬起,眯着眼拿柳树枝沾上牙粉,认认真真地刷了三遍,牙粉中细辛与薄荷的味道冲鼻,显金终于由内到外的清醒过来。 照例是一套八段锦混合一套五禽戏,打得脑门沁汗,后背湿透。 照例在温水洗脸后,在一众屎壳郎色的单衣中选了一件正宗屎壳郎,显金拿出来端详半晌后,垂了垂眼眸,重新换了一件小鸡黄圆领衫,另套了米花鸟马面裙。 素净还是素净,却生动温和了很多。 花厅早餐,陈敷一边喝菜粥,一边精准捕捉到显金照例中的破例。 “哟呵!屎壳郎蜕壳了!”显金:“…” 要是豆浆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可就憋喝了! 陈笺方顺着陈敷的话,抬起眼眸。 陈笺方一愣。 小姑娘眉目清丽地立在花厅阳光倾洒而下之处,小鸡黄稳沉中带了几分跳跃,米花鸟的马面裙上绣着黄色的迎春花,映衬着她白皙的面容与上挑的细长眉眼。 十分的,好看。 陈笺方低下头,喝了口粟米粥。 张妈最近手艺回潮了啊。 粟米粥,放什么糖啊。 “二郎说昨天已经跟崔家提退亲了,照我看,赶紧把左娘那丫头发嫁了得了!免得夜长梦多又落回七叔手上。”
陈敷吃口脆咸菜,眼里看着桌上的甜豆浆,嘴上也不停歇。 喝不成,根本喝不成。 啥好吃,他啥就不能吃。 显金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又想起陈敷诚然是个死纨绔,但也是个路子颇广的死纨绔——日日在外吃喝,怎么着也得认识点人吧? 显金道,“若是您有人选,倒也能推荐一二。”
“我还真有!”
陈敷坐直身,“小稻香的少东家,你晓得吧?长得个唇红齿白,小鼻子小眼的,家里关系简单的咧,只有一个寡母,别看人现在酒家不大,人家手艺硬的,以后前途好的咧!”
显金倒是若有所思,“…他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颀长白皙,有点像会唱跳的男爱豆。 陈笺方:“…” 这就是你和你爹择婿的要求吗? 别人要求女婿或高中榜首,或富甲天下。 你们要求女婿唇红齿白,小鼻子小眼。 陈笺方默了默,再问陈敷,“三叔可还有其他人选?”
陈敷连声道,“有啊!还有溪香阁的,也是个好的,只是长相远不如小稻香的少东家。”
又是个厨子… “那不行,还是得好看。”
显金摇头,义正言辞地Pass掉这个。
陈敷附和自家姑娘,“是吧是吧!找相公,就得找好看、身体好、脾气好、家里不愁吃喝的…” 你们倒还聊上了… 陈笺方只觉额角都生出几绺汗。 算了,甭指望自家三叔了。 陈敷靠谱,母猪上树。 陈笺方清咳一声,打断了陈敷的“红唇中选论”。 “倒也不需都是酒家出身,咱们家虽也是商贾,却在宣城、泾县两地皆有店铺,家中公田也有近千亩,不算弱势。左娘虽是旁支,却也不能单论相貌来找。家世、人才总要二者择其一,方可。”主家帮忙找的亲事,怎么能只看脸——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是陈家主支做事不地道,苛责怠慢宗族姑娘。 陈笺方拱手谢了谢陈敷,“金姐儿忙着铺子,我忙着学业与山院,此事还望三叔多多费心。”
显金看了眼陈笺方,低头将白粥喝完。 一顿早饭吃完,显金与陈笺方一并出门,路过铺子没进去,反而与陈笺方一同向青城山院走去,陈笺方看了显金拎着的步袋,笑道,“去茅草书屋?”
显金摇摇头,笑着答,“给乔山长交文章来着——他老人家布置的《春秋左氏传》看后观感,布置一个月了,再不交,怕山长揍我。”
陈笺方笑了笑,“怎么让你看史书?”
显金反问,“女孩子不可看史书?”
陈笺方略一怔愣,“...并非此意,只是史书枯燥乏味,其间寓意释意多过故事讲说,看起来不如...” 陈笺方本想说话本,却隐约觉出他“话本”二字一旦出口,后果不堪设想,便及时嘴边刹车,换成了,“看起来不如诗集或文集清丽雅致。”
噢,原是担心她接受度的问题。 显金浑身气势一泻,收回打在半路的铁拳,颔首道,“倒也还好,左氏传与其说是史书,不如说是相砍书,或故事游记。”
“从周王朝的兴衰成败,讲到风土人情、民间志异、礼仪规范、社会风俗...”显金一边走,一边道,“特别是战争,描绘栩栩如生,看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陈笺方诧异地看了显金一眼。 上一回,这姑娘还在看《说文解字》... 这一回,已可围绕左传侃侃而谈。 究竟是乔师确实教授指点的功夫过硬,还是显金十足聪慧? 一路二人时不时搭两句话,剩下的便是默契的沉默,陈笺方将显金送到乔放之专院门口后,便匆匆向教舍去。 陈笺方白日步履匆匆的背影,与夜里送她回小院的背影重合。 显金倒是很想和他说一句:倒也不用做什么都将她送到门口... 她生理年龄十六岁,心理年龄二十四,在哪儿也丢不了。 怎么着也不需要人手把手、脚跟脚的十八里相送。 ..... 屋里亮堂堂,显金心惶惶。 原因无他。 只因乔放之拿着她的卷子,越看,眉头越皱,嘴角越扁。 隔了半柱香的时间。 乔放之将她的卷子放下,皱着眉头,拿手揉了揉山根,语气十分沧桑。 “你这卷子吧,我看不懂,估计你自己也看不懂。 “一会儿你拿到庙里烧了,让神仙菩萨看看能不能看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