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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 平价可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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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不是洛阳纸贵,而是宣城纸贵。

  不仅仅是新出品的刻丝宣纸售价昂贵,其余的玉版、粉笺、洒金...上一点档次的宣纸全线涨价,甚至陈记很早之前出品的描红本、手帐册都跟随涨了一波。

  短短两个月,宣城府的宣纸,就实现了价格十年稳定期的新突破。

  官衙、纸行、银号、做纸的上下游行业,腰包鼓鼓地过了好年,都十分乐见其成。

  可...纸贵工贱,需要用宣纸做工、依赖纸张写画的人们,自然无辜受到波及。

  如若在其他地方,处境或许不会如此艰难,宣纸涨价,那就买其他的纸张,便宜方便的竹纸、做工粗糙的毛边、快速集成的桑皮纸应有尽有,就算囊中羞涩,也有一款纸适合你——可这是宣城,其他纸在这里是没有生存下去的门道的,比如先前泾县作坊里陈老六偷天换日搞出来的那几十摞竹纸,若非显金裁剪后加工售卖,估计至今还躺在库房里吃灰。

  需要用纸的人,不仅仅局限于高门大户、乡绅地主,还有如画鹤老爷子这般靠这两张纸和手艺吃饭的普通人。

  为首青年郎话一出口,旁边看热闹的宣纸小作坊老板第一个反对,“欸欸欸!你这个没道理噢!你买不起纸,找找自己原因好了!买不起就不要买啦!你怪人家贺老板做什么啦!”

  不,不是这样的。

  显金深吸一口气,陡觉罪孽深重——她,好像把一件必需品,炒到了平民买不起的价格。

  就像后世的卫生巾。

  用的技术越来越好,用的材质越来越先进猎奇,与此同时,售价越来越贵,类别越来越多,夜安裤、液体、低敏、巨长、超薄...

  生产商挖空心思地更新迭代产品,偏偏最普通最平价的产品,已经没有人做了。

  买不起超市大品牌卫生巾的女人怎么办?

  只能线上购物。

  一张、两张、三张地零售购买。

  没有品牌,没有质量保障,甚至有些是三无产品...

  这能怪谁?

  企业求利,品质对得起价格,并非漂浮虚高;

  厂商求新,用更好的产品满足了更好的期待,带给客户更好的产品体验;

  大家都没错。

  那错的,是穷人吗?

  这个结论,未免太过...歹毒。

  显金轻轻扬起下颌,喉咙里发涩发酸:泾县九镇二十四村的官学、私塾、义学、书院,这些场所所需的宣纸、描红本,她均成本价卖出,未收取利润,却忘记了还有很多平凡人需要用纸,其中更有人出于某种需求,甚至对纸张的质量品类有所要求...

  两年前,她尚且能够为杜君宁等一众穷书生尽力帮助,如今,她怎么...这样了?

  青年郎倔气地梗脖子嚷嚷,“没,没,没有怪贺老板!”

  人群里有人为显金打抱不平,“那你挑着你师傅,大清早地堵人家门作甚!”

  青年郎瘪了瘪嘴,哭道,“我,我们,想把,爷爷,怀里的纸退了,给,给,给爷爷拿钱,看病...“

  但又因为老爷子把牛皮包裹抱得死死的,轻易抽不出来,只能挑着老爷子来“浮白”。

  显金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无论什么情况,先进去,进去再说。”

  抬头看了眼天。

  天际尽处,阴沉沉的,像一层布把太阳遮住了,又好像好多层透明胶粘在天上。

  要下雪了。

  “里面烧着炭火,大夫马上就来,待你爷爷手脚暖和点也容易将牛皮包裹扯出来,待数清纸张适量,我该给你们退多少钱就退多少。”

显金抿抿唇,声音柔和,“你们看,这样行吗?”

  为首青年郎犹豫地回过头征求同伴的意见。

  同伴回之以同样犹豫的点头。

  显金便侧身让开。

  围观者有素日与陈敷较好的百味堂掌柜,高声喊道,“便也只有贺掌柜同你们好好说!你看换成白焰理不理你,不扒拉你一层皮下来都算好的!”

  白焰,就是白记当家。

  显金垂着头,拱手谢过大家的支持之意,却十分羞愧地敛眸入内。

  锁儿早已给这四五个青年郎君上了热茶和糕点。

  热茶袅袅生烟,青年人早已没有在店外强撑起的豪横与兴师问罪,在光洁平整的青砖与结实深沉的实木四方桌映衬下,为首的青年人不自在地将脚藏到椅凳犄角旮旯处——他的布鞋早已开口,张开的鞋面像一只滑稽的青蛙,在这长宽一致的青砖上显得寒酸又格格不入。

  周二狗将老爷子背到炭火盆旁的躺椅上。

  老爷子喝了一大碗糖盐水,又被暖和的炭火烘烤着,面色逐渐红润。

  果然是低血糖,幸好是低血糖。

  是饿的吧?

  十天吃了三个馍,渴了就喝井水,谁受得了?

  生在红旗下,长在小康社会的显金未曾经历过,人真的有可能吃不饱饭的困境,但如今亲眼所见,显金心里又酸又涩,压低声音问来人,“你们都是这位张爷爷的徒弟?”

  为首的青年郎结结巴巴道,“是...是,我们都是张爷爷收的徒弟,家,家,家都在深山里,爷爷不要钱教,教,教我们画画赚钱。过年,过年我们都回家去,前,前天回村,村里,才发现爷,爷爷一,一,一直发抖...”

  剩下的青年皆面露赧色。

  显金抿唇,“怎么昨天不过来退钱?”

  青年郎摇摇头,“没,没,没想到。还是,今天,我们,拖板车进城,在城门边排队的白师傅,提,提醒了我们...“

  白师傅?

  “白记的师傅?”

显金问。

  青年郎点点头,“是,是朝那个城,城东走的。”

  白记...

  显金唇角紧抿,从怀中递了几十文钱给青年郎,“你们师傅最近不好,看病吃药都要银子——拿点钱去这几日照顾弟弟们吃喝。”

  青年郎连连摆手后退,“不,不!我们,我们,有手有脚,能找工...“

  又不是后世,如今要么务农要么读书,打工不是那么好打的。

  许多健全人都找不到工上,更何况几个聋哑人。

  显金委婉劝说。

  青年郎大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他们,聋和哑的!”

  显金无奈道,“都让你结结巴巴地出面交涉了,其他人的状况,只会更糟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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