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薛城惊疑,天高皇帝远,清远侯府在汉阳城也算是一手遮天。 他实在想不出,远在京城的王爷们,将手伸到这里的原因。 平京远在更北之地,皇亲国戚多在那里盘桓,除非皇命,鲜少到平京以外。 佑王这个人在皇子中,几乎低调的让人遗忘。要不是爹爹老是逼着他了解朝政,薛城不一定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个不受宠的皇九子,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对付他们呢。 他不是傻子,从柳元景的话中推断出,上次的面具人以及在军营中调查的他们的,都是佑王。 怪不得,怪不得那人要戴着面具。 但是这样一想,薛城更不明白,无论大家心里对佑王怎么看。好歹名义上,他还是龙子龙孙,没人敢对他不敬。 他为何要藏头露尾,跑到清流镇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对于皇子来说,这也太纡尊降贵了。 薛城伸手托着下巴,冥思之后,问到:“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佑王。否则,他为何大动干戈,前来追杀你。”
难道是相爱相杀,可惜薛城没看到过佑王面具下的容颜。不会是佑王对表弟一见倾心,又被他坏了好事,所以由爱生恨吧。 情绪激动中的薛城没有控制音量,引来了不少目光。 柳元景瞥了他眼,轻描淡写的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机会再向你解释。待会儿帮我跟跟外祖还有舅舅说一下,我在府外还有事儿办,先出门一趟。”
方才,垂花厅中,清远侯还叮嘱柳元景近几日一定要守在府中。刚转身,还没挨着凳子,他就要出门。 薛城扁扁嘴,用谴责的目光的望着柳元景,试图让他感到内疚。 他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的,把他这个肝胆相照的表兄,毫不留情的推向祖父和爹爹的责难。 柳元景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朝大门方向走去,好似没有看到薛城的作态一样。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想到祖父爹爹他们无休止的碎碎念,薛城快步跟了上去说:“等等我,表弟,你不能每次都出卖我,好歹也带着我出门透透风啊。”
他的话,让柳元景唇畔泛起浅浅笑意。 表兄的性子柳元景十分清楚,他只是口头上抱怨一下,心里从来没有有芥蒂。 两人都不喜小肚鸡肠的作风,因而,这么多兄弟中,唯独他们二人关系最好。 有的人即使天天见,也难以生出好感。比如柳元景的庶弟柳容波,按理说两人的血缘已经是最亲近的了。但是每每看到柳容波畏畏缩缩,心怀怨忿强装笑脸来讨好自己,柳元景只觉乏味。 对这个兄弟,他不能做到像对轻轻一样爱护,但是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柳元景也不会拿世子的身份欺压他。所以,柳元景实在不明白,柳容波对他的畏惧究竟出自哪里。 柳元景不知,人若是有了坏心思,偏偏生的愚笨不能巧妙遮掩,便会落得柳容波下场。 私心里,柳容波一直想取代兄长,成为英国公府的世子。但是在惊才绝艳的兄长面前,他只剩下自卑。 两人要出府的消息刚传出去,门口处,薛城的贴身小厮,已然点头哈腰的等在那里。 薛城看到一脸媚笑的小山还有阿树二人,上前一人屁股给了一脚,然后笑骂道:“你们两个鼻子倒灵通,在这里堵爷了,怎么还想把爷栏在府中?”
屁股被踹后小山夸张的叫着,捂着屁股跳到一边委屈的说:“爷,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我跟阿树哪儿敢管您的事儿。老爷吩咐着,让我们紧跟着两位少爷小心伺候,不然拿我们是问。”
他可怜兮兮的说着,阿树为人木讷,不像小山般能说会道,但是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神里全是祈求。 薛城摇摇头,对柳元景说:“得了,就让他们跟着吧,不然祖父他们又该唠叨了。小山小树都是不是大嘴巴的人,信的过。“ “嗯。“ 柳元景没有反驳,外祖父和舅舅本是好意,他一二再而三拒绝对方的安排,心里过意不去。 他们二人前脚出了府,侯府后院算是炸了锅。 前院里爷们儿会晤,后面几房小姐聚在一起,借着绣花喝茶的工夫,明里暗里打听着柳元景的消息。 老侯爷膝下两个嫡子两个庶子,除了老四为官,远在他乡,其余三房都在侯府聚着。 侯府的姑娘们养尊处优,个个眼高于顶,但是谈起柳元景来,却是遮遮掩掩,时而欲言又止,时而霞飞双颊。 汉阳城中,清远侯府已然是最高门第,诸位小姐的选择少之又少。 摆在她们的命运只有两种,要么远嫁他乡,进入与侯府相当的门第当主母。要么,就只能在汉阳城挑一家身世清白的官家,下嫁换来在婆家的地位。 年轻的女郎心比天高,卯足了劲儿要和众姊妹争个长短,又有谁愿意低嫁。 但是远走他乡,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女郎们,又有太多风险。 这个时候,才貌双全又拥有着世子身份的表兄弟柳元景,恰如其分的解决了侯府女郎们的所有顾虑。 侯府中与柳元景相当的,只有大房的三小姐,二房的四小姐,还有三房的六小姐。 又因六小姐是庶女出身,能够争个高下的便只有三小姐和四小姐。 “三姐,你这朵花绣偏了。”
薛真真心中有事,拈着针线的手指,也跟着跑了神儿。 年仅七岁的八小姐薛英英,天真无邪的指了出来。 她低头,手里绣样果然歪到了一边,薛真真呀了一声说:“没看好,弄坏了。”
噗嗤,一个身着靓红色衫裙,眉眼妩媚的女子掩嘴笑出声来。 她媚眼微横,打趣到:“姐姐的心思,可真是天知地知了,表哥回来了,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四小姐薛巧巧。 薛真真向来面皮薄,被妹妹一堵,耳根都泛出红晕来,她羞恼嗔道:“妹妹何故来打趣我,表兄是外男,姐妹们先前谈起,不过是因着姑姑生前对我们爱惜。你偏生着拿这话呛我,却是没意思了。”
两姐妹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但是风格迥异。 薛真真美的大气,鹅蛋脸柳叶眉,亮晶晶一双眼睛,既不显得轻浮又不会太过呆板。 人人见了她,都要夸上一句知书达理。 转到薛巧巧,大家的目光却要暗上一暗。说句公允话,薛巧巧生的比真真更为美貌。只是她美的太伶俐,尖尖的脸儿水汪汪的眼睛,再添上一张樱桃小口,细细的腰肢。 这样的美,无端让人想到风流上,即使薛巧巧女红再好,女戒读了一遍又一遍。在长辈心中,仍旧比不过薛真真。 联姻之事,众姊妹早听了风声。 薛巧巧本以为,人选一定会在她和三姐之中定下。至于谁来定,当然是看表兄的意思了。 没想到,她前些天又听祖母透了口风,似乎是打算直接提三姐。 这怎能让薛巧巧不膈应,比起木讷的三姐,她明明更招人喜欢。只因生的美艳些,便要错过表兄这桩好姻缘。 且不说英国公府的权势,以表兄的身姿,就算他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书生,薛巧巧也愿意下嫁于他。 “好啦,说笑而已,三姐不要当真嘛。”
薛巧巧将话题转了过去,她的话酸味儿太重了。万一以后三姐真嫁到崇州,对她心有芥蒂就不好了。 其余姐妹也跟着说和,薛真真才转嗔为喜。 转眼,园中,又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坐在挂着侯府标志的马车,柳元景和薛城这一路走的十分顺当。 小山和阿树,担起了车夫的差事。 薛城一路叽叽喳喳,快要辛夷的事儿问了个底朝天。任凭他舌灿莲花,柳元景每次都是言简意赅的回几个字。 到了现在,薛城心中还没什么印象,不知辛夷到底是圆是扁,是哪种类型的女子。 久了,他也懒得问,干脆挑起帘子看热闹。 赶巧,经过了一道专门卖胭脂水粉的街,他用胳膊撞了撞柳元景,指着外面楼外挑的旗帜促狭的问:“怎么,不打算给你的小情人买点儿么?”
柳元景瞪了他一眼,冷然说到:“积点儿口德吧,想想你那么没出阁的妹妹,做兄长的也该端庄些。”
闻言,薛城抱着脑袋往后倒去靠着垫子啧啧道:“无趣,无趣。我正是为妹妹们着想,才让你赶紧定门亲事。话说回来,你要是真没合心的女子,不如就来个亲上加亲。”
薛城开玩笑着,将爹爹还有祖父的意思点了出来,等着柳元景的反应。 万一表弟真有这心思,他也能回去邀功。 本来无视薛城的柳元景,听到这里,神色总算变了变,回了句:“再说吧。”
薛玉娘临终前,的确有让柳元景和娘家联姻的意思。一方面是担心柳元景年纪太小,无人照拂,另一方面也存着提携娘家的意思。